一
低沉的轰鸣声中,一支由12架猛禽-1型轰炸机组成的空军编队飞临战区上空。
编号101的战机座舱中,高唯双手紧握操纵杆,再次瞥了一眼舷窗下那只正不断喷出烈焰的海上巨兽——英舰“米尔兹”号,用最干脆的声调喝道:“投弹!”
“是,投弹!”身后的投弹手用同样干脆的声调重复着命令。
随着一声声短促的口令,一枚枚几十公斤重的炸弹、燃烧弹从机腹敞开的投弹口抛出,自由落于敌舰的甲板上、船舷旁,瞬时引起一连串剧烈爆炸和大火,或在海面上激起条条十几米高的水柱。
这批猛禽-1型战机是成都飞机制造厂的第一批产品。成飞成立于一年前,峰青集团先后投资白银90余万两,四川军管会副主任罗选青亲自主持建设。
此时虽然距1903年莱特兄弟发明飞机已有七八年时间,但世界各国政府都还没有意识到飞机作为一种战争工具的真正价值,多数是仅仅把它视作一项伟大的新发明来看待,军事上的用途不过是类似于热气球的侦察、传递消息等。所以成飞就把开厂后的第一个项目定位在了目前最具实用价值的轰炸机上。
由于生产工艺和成本核算的限制,猛禽-1型轰炸机的骨架只能采用木结构,外加皮革包裹,飞机外形为双翼螺旋桨式,巡航时速120公里左右。
不过机舱内设备相对比较先进,基本达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水平。机身内设有专用炸弹舱、投弹器、轰炸瞄准具,另外开发了一批简易的座舱仪表和领航设备:
重点是应用了陀螺技术的飞行仪表。这个装在万向支架上的旋转飞轮能够在空间保持定向,于是成为引导驾驶员在黑暗中、雨雪天中飞行的各种导航仪表的基础;其次是人工地平仪,它能向飞行员指示飞机所处的飞行高度;陀螺磁罗盘指示器,在罗盘上刻有度数,可随时显示出航向的变化;地磁感应罗盘,它不受飞机上常常带有的大量铁质物体影响,也不受振动和地球磁场的影响。这些仪表灵敏度比较高、能测出离地30多米的高度表和显示飞机转弯角速度的转弯侧滑仪,此外还有指示空中航线的无线电波束,都是用来引导驾驶员通过模糊不清的大气层时的手段。
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空,高唯一眼不眨地盯着面前各式仪表盘,全神贯注地操控着这场不平衡空战。作为汉口军校首期飞行训练班学员,事实上他还远远没有完成训练大纲上规定的单飞小时。不过显然也没有一位真正有飞行经验的教官,一切都只能在实践中摸索前进。而这支稚嫩的飞行编队,也只能由他这名训练成绩最优秀的学员来担任领队了。
置身于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中,几乎每个人随时都有可能被推上风头浪尖。历史往往并不在意你是否完成了准备工作。也许这正是特殊年代的独特魅力所在。
第一波轰炸集中在两艘英国巨舰上,短短几十秒内,两舰已各中弹20余枚。这些航弹虽然难以直接击穿军舰上的厚装甲,却能大量杀伤舰员,引起大面积火灾。
经过几分钟密集轰炸,两艘英国重舰虽然舰体完整,但甲板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已看不见活动的船员,显然已基本丧失战斗力。高唯随即通过无线电指示各机展开自由攻击,十几架猛禽战机纷纷转向,如猎鹰般扑向毫无防空能力的其余敌舰。
这场近乎屠杀式的单方面空战临近终结时,高唯惊讶地发现开战初期的紧张与兴奋早已在不经意间被消耗殆尽,只觉得心头空荡荡的,甚至有些百无聊赖。他只是凭借本能操控着飞机完成各种战术动作。身下惊心动魄的战争场景,仿佛近在咫尺,又像是远隔天涯。
当他的101座机终于把最后一颗航弹投向了一艘伤痕累累的巡洋舰,他猛然一拉机头,飞机呼啸着冲向高空,向上海南郊的龙华机场方向飞去。伴随着身周激荡的气流,他明白了。
“我需要一位真正的对手。”他这样想着。
二
一艘四千多吨的英国巡洋舰上,航海长汤姆刚刚接替了战死的舰长指挥战舰。但情况越来越糟,一发炮弹又击中了前部下甲板,前弹药库爆炸。蒸汽管和前甲板都在爆炸中受到重创。接着一枚炮弹又在后甲板上爆炸,炸死了两名炮手和五名修理员。
这艘军舰上的情况已经到了令人绝望的程度,前主炮失去了炮弹供应,航速也一下子降低到4节。蒸汽舵失控。如果不马上抢修,必定会被中国战舰追上。望着越来越近的中国战舰,汤姆代舰长几乎感到死神已经降临了。
茫茫无际的海面上,船员们早已丧失了海战开始时的镇定和豪情。令人窒息的浓烟、随处吞吐的火舌、震耳欲聋的爆炸、断裂不堪的舰体和残缺不全的尸首,这一切都使人的精神变得疯狂。在完全失去战斗力以前,支持着大多数人意志的,与其说是为国效忠,不如说是出于人类求生的本能。
在和平环境下,如果有人能在弹如雨下的甲板上站几分钟的话,那他无疑就是一名受人尊敬的勇士了。可是这些大英帝国的水兵们却必须时刻坚守在这样恐怖的岗位上。他们只能这样站着,等待死神在某个时刻突然降临。或者寻找些沙袋之类的隐蔽物,把身体蜷缩在后面。当然这仅限于极少数胆小的士兵。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战争不光是需要这些英勇的战士就可以获胜的。
汤姆仰头望了一眼那面高高悬挂的“国王要求全体士兵宣誓效忠”的令旗,又望向身后那艘已经迫近到800米处的白色长风舰。举起短枪,冰凉的枪口慢慢抵住了脑门上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