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方逸柳合兵一处,这日就在河谷边的高地驻扎营帐,准备明日继续向叶密立进发。
到了夜间,我安顿大军之后,又巡查了诸营一番,等到事毕回到帅营已经深夜,不意还亮着火炬,白见翔衣冠整洁,端端正正坐在案前。火光虽灿然,她的脸却苍白得厉害。
我一见她如此,想起日间神色,料想一定有事,笑了笑:“累了一天,还不睡啊。”
她听到我的声音,缓缓侧头对着我的方向,轻声道:“心里有事,睡不着。”
我累得不想和她多做纠缠,还是装作听不懂,安抚道:“睡一觉起来,自然没事了。”
白见翔凄然一笑:“怎么可能……”
她的神情凄凉黯淡,似乎为了什么事情犹豫不堪。就这么咬着嘴唇,默然良久,还是下定决心似的说:“这次方逸柳大败而归,你反倒对他温言勉励,毫无责罚之意,我越想越觉得不对。之前困惑不解的事情,现在,呵呵,现在——”
我心想:“果然来了。”于是淡然道:“白国如今势力薄弱,不宜再杀大将。这道理,我已经说过,你……自然是明白的。”
白见翔的神色不知道是凄凉还是讥诮,毫无神采的眼睛直直对着我,微微一笑:“是吗?我记得你还说了一句,‘方逸柳征杀西喀喇刺,虽然折损极多,毕竟为我军摸清了西喀喇刺人的底细,也牵制了大量兵力,并非无功而返。’赵元帅,那时候全军上下都为了一万伤亡震惊伤痛,你,你却如此敏捷,一下子想清楚了这一万人的性命其实起了大作用。你,你到底是心思敏捷的天生将材,还是……早有算计?莫非——方逸柳他们,当初就是被你故意派去送死的人!”
她竟然叫我“赵元帅”,我听得心头一阵寒意涌上,低喝:“翔,不要胡说!”
白见翔忽然猖狂一笑:“我,呵呵,但愿我是胡说!不过,赵元帅,你当初在回鹘城外分兵,故意大摆筵席数日,把方逸柳的饯行之礼吹吹打打,搞得无人不知。现在想来,你难道不是故意制造声势,好让东西喀喇刺人都知道方逸柳率领主力大军,攻打西喀喇刺去了。东喀喇刺人虽然也在沙漠设了埋伏阻截你,他们的重兵分明和西喀喇刺人一起,对付方逸柳去了。否则,我们七万大军就算过了白骨红血滩,也难以逃过东喀喇刺人在沙漠中一环接一环的伏兵。呵呵,当初方逸柳和我一起反对你进军白骨红血滩,你就已经起了杀机吧?把他弄去送死,又分了敌人重兵……赵元帅,赵元帅,你这一招,可谓声东击西、借刀杀人的精彩之作。白见翔佩服无地,只是不知道,元帅你打算何时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