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幽暗之下,黑木燃起三团火焰,宛若太古之初一切生命的起源,徐徐升起。
通体漆黑的古木由内而外,隐约间透露着压抑而炽热的亮光,在这片黑暗中撑起一片天。
刹那间,红云攀上枝头,仿若华盖般的赤炎结出鲜艳的花朵,照亮无声无息的幽暗。
在水池边缘,一道黑影似轻纸飘过,悬在道源化作的池水外,不动分毫。有些许带起的尘埃落下,却依旧沉于水中,无可幸免。
“玄阳,该放下了!”
声音飘渺玄妙,似有似无,若荒还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简直神似老金乌,倒不是说声音完全一样,但那种韵味与梧桐涧的金乌王如出一辙。
此声既出,古木上的红云华盖似乎黯淡许多,却在片刻后一顿,竟然更为艳目。
“相传幽族深处九幽冥河与阳世之隙,世代受幽冥之咒,精通心念之道,如今有一位大罗亲自施法,却有些名不副实啊!”
苍老之音从树中传出,垂垂老矣,却打破了之前奇异的韵律,一时池边波纹荡漾,倒影出一张无面之脸,黑漆漆地引人目眩。
“少阳至此,纵是命数笃定,又何不是人劫之祸。
三百年间无人问津天仙,千年内无仙体悟大罗,若非修道之路断绝,何必行破釜沉舟之举?
可到底是谁做下这灭门根基之举,谁又有能力掌控少阳命途,吾徒一清二楚!”
此话一出,古木周围气氛顿时变得极其紧张,甚至隐隐能听到“咚咚”的快速心跳之音,好似有人在扪心自问,不断牵引这段回忆,并发散遐想。随即生出怨恨、怒气,不能自已。
玄阳子明明已经勘破对方身份,甚至脑中时刻提醒强调着对方术法之能,却也毫无作用,此刻就如同师尊站在面前,失望地看着他。
“修道之人,如何忤逆上天?你聚集三禁之力,妄图炼化道源,岂不知此因果便要由三阳递传,万千少阳弟子皆受劫难,无法超脱。一己之私连累无数门人,可曾愧对仙魁名号?”
古木之上的三团火焰,其内颜色已经斑驳不堪,腐朽、血红、灰烬,充斥着怪异的气息,与其融为一体。
那心间跳动愈发澎湃,前路断绝,妄图舍命一搏,却发现千万丝线缠身,所谓道心之念,不过短暂冲动,竟是束缚罢了。
坚定神念萎靡不停,恢弘道气衰退不断,想要大声呼喊反驳,却无话可说,不由万念俱灰。
“玄阳。你真令我失望!”
褶皱树目仿佛看到那张无情的面容,充斥着对弟子无奈的神色,直到最后的冷漠,如同看一块朽木。
纵然他是师尊数千年间最优秀的弟子,是少阳万年难出的道子,是一心一意为门派做事,甚至愿意牺牲的一员。
可还是不满意,不够好。到底要做到何种程度,才能让当初领他踏上仙路的那个人,再回头看他一眼,露出慈祥而满意的笑容?
可能没有机会了!
那颗赤红的心脏,跳动截然而止,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黑色树皮逐渐地失去光泽,三阳神龛发出“咔咔”地响声,内里传来诡异地吼叫,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释放。
赤红华盖稀稀落落地凋零,下一场火雨,开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