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呼呼!”
久违的新鲜空气,给予了他新的生命,免不了张嘴大口呼气,甘之如饴地舐舔,想要把肺里积压的闷压一泻而出。可几口下去,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需要呼吸!
黑色幽暗的面容,半根残角,在略显黯淡的幽火下显露。半个身子埋在土中,头颅勉强钻出,望着身旁那佝偻的身形。
“马爷……”
还未说话,就被劈头敲了一棍,痛的他撕心裂肺。
“你小子想死就死远些,这圭土村还有人想活。藏尸探鬼市,也是你这瓜娃子能做的?”
他想反驳几句,埋土之前早已做好准备,在血河潮起之时,就有手段拉他出坟。
可向旁边看去,所谓得幽符、器皿都沾染一层朦胧血色,丝毫不起作用。甚至往日最要好得伙伴,他最后得保障,也不见了踪影。
若是没有马爷救他,恐怕今日要真的被活埋了。
“快滚!”
说罢又要用棍子敲他,不得已麻溜起身,抖落泥土,慌忙朝村里赶去。
隔得远了,他才敢回头看看。马爷弯下佝偻的背,掏出几个干净的木盒,罩在那些血色器皿之上。本就灰白的手早已无皮,如今连肉都掉落起来。
藏尸探市本就凶险,是与那幽冥之诡作交易。亏得幽族本就近魂,若是地上的生人来这么一遭,心肝脾肺肾恐怕都已下菜。可最后由于血指头的影响,他没能取回骨头,是血本无归。
经历这般波折,差点死去,却也没有丝毫怨言。只是看了看马爷那愈显憔悴的身影,不由握紧拳头。
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回到那破旧茅屋下,漆黑一片,家徒四壁,连鼠蚁都不屑于光顾。
翻身躺在茅草之上,嘴中叼着一根黑草,仰头看向屋顶。
黑暗对于幽族不成问题,反而颇显宁静。
至于邻居?不说最少也隔那么数百步,即使有也早死光了。他的家人?从出生就没见过父母,据说他是那批幼童中幸运的,其余百分之九十都变成了死胎,被抛掷荒野。
幽族莫非如此凄惨?他不知晓,起码在他的认知中,圭土村算是幸运的,有马爷庇护方能存在这么久。周边有数的村落似乎都已经消失了。
血河延绵,死亡才是归途。倒是他们这些生者,才是异类。
可怎么办呢?谁让他们生在此处,能活下来便已是恩赐。故而今日所托非人,他也没有去找对方算账。那家伙被邪染侵蚀,半个身子都化作肉瘤,也活不了几天。若非这般,也不会答应他这个疯子去探市,只是最后被吓跑罢了。
有时候他会想,他们生存的目的是何呢?就是来世上遭逢一次劫难?不过十年,他就经历无数危险,勾心斗角。与其这般,死亡还真是归途呢,若像那些秃头说得那般好,不定以后还能转个享福的身份呢。
据说遥远的城池,有修炼有成的大能,拥有绵长寿命,还可对抗诡异。可也就是那样罢了,否则也不会时常有荒野落单的孤魂野鬼了。
他倒是很想修行,不是为啥寿命,而是能帮马爷一把。这么多年来圭土村能坚持,传闻马爷实则是一个修者,能封魔镇诡。可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厉害神通,倒把自己累的够呛,苍老的像一具行将就木的尸体。
嘿,想不通便不想,慢慢进入冥睡之状。
依稀间窥到墙角破木片下有什么在耸动,那是前几月在河滩上捞起的半具浮骨,似乎生前乘船而过,坠亡于血河。
实话说,在村里最不怕的就是骨头,他之前在诡市中捡的也是这般干净的骨头。只因血河洗涤之下,无物不融,即使是那些藏匿极深的诡异,也要有一定依托。
每年河床上都会有些尸骨漂浮而上,与那些新鲜的血骨不同,这些大多都已失去血蕴,没了价值。只是因为此具有些奇特,上身白骨无疑,在腰椎处却缠着一根黑色腰带,任凭他怎么扒弄都搞不下来。
初始还担心有些怪异,可放置如此之久也没动静便不以为意。本想拿去问问马爷,也被今日之事耽误。也罢,等休息好了再去询问。
想着想着,便昏睡过去。那藏尸之法消耗极大,以他这年岁的人,确实难以负担,故而一闭眼就进入冥睡。
就在他睡去已久,墙角再次传来响声。
本来陈旧无比的骨头开始蜕屑,变得白玉无华。一双骨手托扶大地,发出“嘎嘣嘎嘣”地响声,上身渐渐曲直,好似坐了起来。
忽地胸间一团幽火徐徐燃起,将昏暗小室映照通明。
本是空空如也的颅骨眼眶,有暗金流转,一只通透小蝉应运而生,似劫灭重现,琉璃通透。
白骨张了张嘴,无法言语,倒是喷出一口炽焰,瞬间将房子点着,在黑暗里煞是耀目。
火光中。
力竭幽孩闯梦市,心有不甘看破空;
半坐骷髅显迷茫,体无完肤续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