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殁为何?诡异真的那么恐怖吗?恐惧到底是什么,死亡亦或是走向死亡的过程。
浮游不知世间众生如何看待死亡。作为生于血河旁的幽族,见惯了死亡组成,残缺尸体、白骨、幽魂,简直就像是吃饭喝水那般稀疏平常。
况且幽族本就是异类,面容幽暗不可见,长角另生,再加上幽暗下的特殊魂灵。说他们是另类的鬼怪也不足为奇。
事实上在人族主导地界,特别是凡夫俗子眼中,幽族就是所谓的鬼怪。
可事实上浮游明白,幽族依旧是生灵,因为他们畏惧死亡,害怕终结。
无论多么接近血河,无论见过多少次生生死死,依旧渴求延续,本能地追求欲望扩展。
但道殁不同,它们没有生灵的情感,没有生存与繁衍的本能,只是遵循某种规律来惩戒世人,腐蚀一切。
就说追至门前最终转换为大胖的家伙,前一刻还是携手作战过的幽族,即使对方不择手段、怯懦胆小,依旧是作为生灵渴求着生的希望。
接下来的一切便已知晓,彻底沦为了残留欲念的怪物。不知疲倦,毫无取舍,满心地追求生机,却也成了它的奴隶,求而不得,于生而言即为殁。
他死了,他作为人的那部分消亡了。余下不过是残存的躯壳,遵循着某种至理,在幽界,生死为道!
在浮游看来,对方缝合的会动的恶心烂肉,与那些躺平的,再不能言语的尸体没任何两样,空荡荡的。
于世人而言,曾经亲密无间的亲人,终有一日走至尽头。所谓世事无常,不过是生老病死的一例,凡俗终需走此一遭。
至临别时,躺在棺木中那一动不动的躯壳,还是心目中关怀备至的那位吗?恐怕已经不是。这才是殁。
或许普通人会害怕同类的尸体,一是避险的情绪,二是联想到不好的发展。幽族又怕什么呢?即使化为冰冷冷的尸体,回归血河,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曾经的他是这般疑惑,盖因从前那些年,死就死罢,于圭土村的恶劣环境来看,似乎死亡乃是必然。
他自然有活下去的渴望,但他更能认清现实。
这样的疑惑,直至死人谷后,与马爷阴差阳错的师徒结缘。
没有无微不至的关怀,也没有嘘寒问暖式的体贴,很多时候他犯错,马爷不过冰冷冷的说一句:“想死就滚远点,别牵累他人。”
浮游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即使他认为自己当时亏欠马爷,也不做那唯唯诺诺的傀儡,只会以自己的方式来表达,例如学那本领。
说来马爷的道法,与他的性格一样古怪。
并没有想象中的移山填海,倒是平淡无奇,经常摆弄些瓶瓶罐罐,捣鼓些器皿。主材料则是血河中打捞而出的白骨以及奇异的物件。
通常来说,经历血河洗涤的白骨,污秽难侵,镇灵驱邪。可即使如此,依旧有些更为邪异的东西,被血河侵蚀而不腐,受百诡啃咬而不坏。例如那柄长了牙齿的木剑,以及绑着黑色腰带的白骨。
可这样的物件极其危险,说不定就会成为使用者的催命符。
他曾亲眼目睹马爷撕下一张古怪的皮,薄如蚕丝,轻如鸿毛,贴在一个草人之上。在黑的起始,草人伸展躯体,缓缓站起,飞奔似地跑向山中,留下一根根稻草脚印。
马爷从散落的稻草中拾取了红、黑、原色三根,三拜血河,便插在短瓶中。说来也怪,明明巴掌大小的瓶子,插入多其几倍长度的稻草,竟全数吞入,仿佛瓶中有厚不见底的土壤。
第一根红色,交与村里一位梦游的女子。她的梦游,可不是普普通通梦中走动,而是真正切切想去血河中游那么一遭。
每到黑时,即使短暂歇息,她也会梦到自己不由自主地行至血河前,顿觉身体肮脏不堪,只有进入血河方能洗清罪恶。
偏偏这时,或许是自身本能的反抗,亦或得益于幽族抵抗力的强度,突然醒转。
只见眼前河流汹涌,血色长流奔涌而过,其间无数尸骨沉浮,等闲之物触之即死。而她离河岸的距离不过三步。
在此之后,她便警惕之极,黑根本不敢睡觉,也不敢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