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铭焉半信半疑,心中却还是高兴得很,连忙问道:“我表哥当真这么说?那……那他还说什么?”</p>
独孤阳平摇头笑道:“一时也想不起了,诶呀姑娘,在下实在饿得很,和你说了这大半晌,能不能劳烦姑娘将饭盒子送进来,我吃饱后,也好和你细说。”</p>
夏铭焉听他言语中竟提及老庄之道,虽只听了个囫囵吞枣,却不禁萌生好感,顾及此人和表哥也有交情,想必并非穷凶极恶之徒,暗中忖道:“我倒要看看,这独孤家的人可生了三头六臂!进去又能怎样!”想到此处提起食盒,大踏步向屋门走去。</p>
可推门而入的一瞬间,怕意不期而至,夏铭焉故作镇定,道:“这些年尽是别人为我提饭送水,你若敢不和我说实话,我可饶不过你!”说话间向右手边声源处张望,触目所及,只见一堆半黄半绿的草梗中间,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人盘膝而坐。</p>
夏铭焉心弦一颤,当即止步,定睛看去,只见他满头长发盘根错节,稍显凌乱,然而面门前的发迹顺着耳根向后梳理,一张用酒水清洗过的干净面庞袒露无遗,端的是眉分八彩,棱角分明,虽然形容落魄,可那纨绔子弟独有的气派昭然若揭,只不过两腮微微黑紫,加之络腮胡须多日不曾打理,略显沧桑老迈,却也称得上俊朗不凡。</p>
夏铭焉只觉得似曾相识,不禁看得呆了,见他双眸仿佛闪烁着蓝光紫电,三分戏谑、七分孤傲地盯着自己打量,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目光中透着铁一般的决绝,水一般的清澈。也不知怎地,依她的大小姐脾气,若换做旁人如此无理,恐怕早已翻脸,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手脚局促慌乱,心头忐忑不安,深怕仪容有何不妥之处,只恨进来得仓促,未在门外打理一番。</p>
时光在这一刻倏然静止,少女尘封多年的心事终于被人翻阅,夏铭焉低头不语,两颊铺满红润。独孤阳平打破沉寂,笑道:“姑娘,为何不说话啊?”</p>
夏铭焉被他一语惊醒,心头微怒,可抬头看到独孤阳平略显憔悴的双眸,铁石心肠竟软了下来,道:“我……你……你饿了吧?”</p>
独孤阳平见她羞羞答答,娇媚可爱,越发觉得有趣,笑道:“饿了,真是饿了。姑娘,不如你也坐下来,就当我借花献佛,咱们同食共饮,如何?”</p>
夏铭焉莞尔一笑,心中虽喜,脸色却沉了下来,甩手将食盒撂在地上,道:“你可别得寸进尺!我是看在我表哥面子上,你有手有脚,自己过来取!”</p>
独孤阳平道:“姑娘出手可轻些,若是将酒菜弄洒了,在下可要挨饿了。我身上有伤不能动弹,你看不见这地上的血吗?”</p>
夏铭焉目光微沉,果真见到独孤阳平身前的草梗麦秸下,斑斑驳驳点染着殷红发黑的血渍,而七八步外更有一大摊血迹凝结成痂,想必已风干多时。她骇然失色,暗想这些血若皆是从他身上流出,他哪还有力气轻易走动,抬头再看他唇白无血,眼窝略微塌陷,竟自动了恻隐之心,提起食盒,道:“你流了这么多血,还有心和我出言不逊,真是个不知死活的鬼!”</p>
她口中虽在谩骂,脚步却徐徐向前挪动,目不旁视,未敢放松警惕,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倒是说啊,我和她比……谁更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