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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六节(1 / 2)

 段晚容也来扯一手,脆脆地喊:“你又闹着不走了!他什么都不会——学摸木头能吃吗,能喝吗?看我怎么告诉你阿爸。”哈达达幸灾乐祸地伸着舌头,围绕着老艺人边转,疑惑地嗅。老艺人只一动不动地坐着,白发的长发从面部垂下,让人忽然看不清他的年纪和相貌。</p>

他满怀情感地摩挲琴弦,展露出来的手指长而健。</p>

余山汉歉意地冲人家赔礼,携了飞鸟几携,见他红着眼睛挣,只好放下,口里叫着“好好好”,说:“咱就在这玩一会!”</p>

一老一小在一大一小的注视下徜徉相望,像是在比拼耐性。</p>

飞鸟见对方还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个,熬不住话,提起自己的弯指头,勾了几勾,也是为了胡塞余山汉,让他自己说:“我阿叔说摸摸你的木头,能摸坏。摸得坏吗?”老头朝余山汉笑笑,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摸是摸不坏,就怕你偷偷地拽!”飞鸟老脸通红,却试着摆出凶恶相,拧了眉头,往前走出一步,吓唬说:“信不信,我说拽就拽。只剩一个罐,让你还盛钱?”</p>

“那就找你阿爸赔。”段晚容飞快地接话,“看他到哪买!”</p>

“我阿爸不在镇上,他又没有马,怎么去?!”飞鸟气呼呼地扭头,很烦段晚容乱说。</p>

老人笑眯眯地,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琴子,只是鼓励飞鸟说:“那你拽断它吧!连罐也打碎。想想吧,你拽了摔了,我只能去你家吃饭!”</p>

飞鸟犹豫,踌躇,围着琴和罐转了一转又一转,想打碎,怕别人也没有许诺一定去,未必去,说不定,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有这样的怪木头,学不成摸木头了。不打碎呢,没有面子,面前老头还就这一堆,带理不理。他走到第五圈也没有想出丁点法儿,只是越来越佩服老头,心想:他怎么知道我不敢拽,也不敢摔?</p>

一旁有人来看,只见一个小孩绕着老艺人转圈,问一问,才知道这孩子想摔人家的东西,却被人家难住了,再一问问题,却是老头让他拽自己的琴弦,摔自己的瓦罐,先是哑然不语,而后发言。眼看周围鼓励的也有,茫然的也有,奇怪的也有,苦想有什么玄机的也有,余山汉和段晚容不用转脸,就能听他们发出各样的见解,真是丢死人了,只好一遍一遍地督促飞鸟:“咱们走吧。”</p>

飞鸟转呀转,转呀转,竟是不停了。老头等了一段时机,便又问:“你摔不摔?拽不拽?天色不早,不能耽误我找个地方喝酒!”</p>

飞鸟边转圈边嘟囔说:“我家的酒都是好酒!还有地方住!”</p>

段晚容上去就拽他的后衣,见差点把他拽倒,回头给余山汉嚷:“快让他走吧,他都转晕了!看没出息的。”</p>

老人说:“人家不是没出息,而是不敢了!”</p>

飞鸟羞恼,一回头转了个圈,想也不想掏把刀子,吓了余山汉一跳。可他只喊了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去拉,飞鸟就眼明手快地在琴上刻了条大口子,扯着一根弦猛地往后拉,到老人抢不到琴的地方说:“坏了,坏了。得赔你,怎么办?去我家吧,我攒钱赔给你!”</p>

“没有坏!”老人微笑,“不过是多了条口子!用的着赔吗?!不用赔的。要是你非要赔呢,改天牵头羊过来,赔我好了!”</p>

飞鸟无奈,只好恭恭敬敬地放回琴,垂头丧气地扯过余山汉递来的手,执住自己的小马缰离开,边走边回头,一遍一遍地给余山汉说:“他能做我的先生。我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先生!你明天回家,让我阿妈去请他!不行,我阿妈也不一定知道该不该砸了他的木头琴,可等我阿爸回来,怕他就找不到了!”段晚容回头看看,人一个一个地离开,老人贪婪地在瓦罐里数钱,和飞鸟数前的姿势一模一样,不由撇了撇嘴吧问:“你刚才砸了他的木头梆子?!他一定缠着咱们赔钱了!”</p>

飞鸟的头又低下几分,说:“我从来也没有见过那样的木头梆子琴,要是他生气,偏偏不理不睬怎么办?”</p>

“你怕赔钱,顶多值一两只羊!”段晚容露着尖牙,用大孩子的口气训,“上山砍片木头,我们自己做!”</p>

余山汉笑道:“那哪做得出来?”</p>

他也越来越觉得这老人不一般,尤其是回自己话时的告白,叹气说:“也难得有难住你的人。砸了人家也未必在乎,不砸,也没法打破那堵墙。我看还是让我回头给你母亲说说,咱去请他,花大钱请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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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去找那么多钱?”飞鸟发愁地说。</p>

他回到家里也不休息,也不再钻研自己稀奇古怪的书,就地解了只羊牵到人前,一刻也不停地把旁人当成那老人,练习第二天该怎么说话。用了不在乎后用凶恶,用了凶恶又用温柔……,却都不太满意,可大伙都说行了行了。他只好把羊拴在炕边,自己睡觉去!</p>

羊一撅屁股就是粪蛋串,等他睡着后,雅塔梅大姐悄无声息地把羊牵到门外。</p>

次日,飞鸟醒来到便找自己挑出来的羊儿,课也不上就拽着出门,早早去到地方,等那艺人的出现。四处人过了又过,不断问这个牵羊的小孩是不是拿羊换东西。</p>

余山汉稍后赶到,拉他,他也不动。就硬着脚爪苦等。</p>

眼睛揉了又揉,眉花越缩越紧,却始终不见那卖艺的老人再来。余山汉不忍心,也把眼睛移到空中,眼看日头从东方露头到半树高,再到高挂东山,就略为惋惜地劝飞鸟说:“今天不逢集。人家,怕是不会来了!学堂里的课业都要结束了,你回去,我在这替你等吧。”</p>

飞鸟失落极了,把羊递给余山汉,扭头回去。他一路走得疲赖,转过弯看到有萨满说唱,干脆就堆坐在那儿听。听了一段,怀着颓心又走,走不多远躺倒在一个狗窝样的草垛边睡了一觉。到午后才回家,回去吃饭的余山汉已等了他半晌,见面就说:“阿鸟呀,人家都说了,他逢集才会去。咱别急,等两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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