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意气牧人思藩业，驻马衔环持杆节</p>
第一节</p>
穿过树丛，翻越山峦、走上荒滩，驰于草地，遥望那天地间闪烁如梦的星光，漠北就像一抔蓄满的水土，哗啦啦地流淌于志者脚下。打马走过这干剌的土地，飞鸟的眼睛便被这广袤无垠的荒凉、壮美，铜彩和劲风，跳跃起伏的黄羊和狼群晃了。</p>
他见羊逐羊，见野马追野马，遇山入山，遇水掬饮，最终被黑水阻隔后，便沿水逆行，到达一处开满小黄花儿的野甸。</p>
这里生活着一家牧民。家里的几十只羊全在几里外的山麓下，白花花地一片。飞鸟看到了就急切地赶去，一下惊到了放羊的少年。他甩过鞭杆子，警戒地取下弓箭，一直等黑点变成笑眯眯的面孔，才用生涩的语言喊：“你是谁？”</p>
有了投宿经验的飞鸟知道，他问的不是自己的姓名，而是问自己是“敌”是“友”，便告诉他：“一起放羊吧！”</p>
少年生硬地问：“你家的羊呢？”</p>
飞鸟从屁股后摸出一张黄羊皮，抖了抖说：“你看。我打的。给你！”</p>
少年把他扔来羊皮接住，仍毫不客气地问：“你家的羊呢？”</p>
飞鸟往旁一指，吼：“狼！”</p>
少年吓了一跳，一拽马头，往远处的羊堆里扎去。飞鸟追了他，等一起绕了一个圈子后回来，已和他谈起打狼的经验。两人渐渐熟识，不但坐到一块石头上，还一起修弓箭，相互拉了对方的试。</p>
夜晚，他们一起回到一处帐篷边。这里只有一张帐篷，也只有那少年一个男人。他的母亲高大黑壮，奶着孩子的嫂子却很丰满，她们只用细眼打量了飞鸟一番，就问：“这个奴隶是从哪捡的！”</p>
少年扔掉肩膀的弓箭，却黑着脸问：“有肉吗？”</p>
飞鸟那儿还有半只几乎被风干的羊。他就从马上提到跟前，向两个女人解释：“我是个流浪的猎人！”</p>
两个女人也不再说话，提了羊便去下锅。</p>
吃完喝完，少年便点了堆火，拿出掐好、熬好的牛羊筋让飞鸟看，不想刚说了几句，帐篷里的嫂子就喊。少年这就给阿鸟说：“她的奶痒，让我去揉揉！你等着，我一会就回来！”</p>
飞鸟似懂非懂地眨了下眼睛，回头挑火苦想。</p>
※※※</p>
飞鸟在这呆了几天，逢日又和少年一起放羊。他们刚把羊儿赶到水草旺盛的地方，就刮起遮天蔽日的大风。一时间，人眼难睁，羊难回赶。两人正在辛苦呼羊，便听到几起马蹄响，于是变了脸色，先往回赶。</p>
掩马正走，家里已经蹿火。少年大吼急冲，刚趟马到家门前的高杆就被人从马上按下。飞鸟朝尘中射箭，隐隐听到有人在喊：“还有一个！”只好向远处逃遁。他顶风走马，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便回头射箭，倒射下了追兵。</p>
正走间，面前突然现出高坡，“笨笨”扬蹄而立，绕坡再走。敌人趁机还射，抛出几枝劲箭。一只刁钻的箭枝从刮猎的甲袍侧面钻了进去，飞鸟只感觉到被老鼠咬去一口，就几乎被狂奔的马匹甩下。他忍着那股凉意，不知狂奔多久，渐渐不省人事。</p>
※※※</p>
花流霜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她见狄南堂已点亮了灯，正看着自己，便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坐起来。狄南堂要了她的手，低声说：“看你一头是汗的，准是又梦到阿鸟了？”</p>
花流霜点了点头，起身就穿衣服，叹道：“我怕呀。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他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大？说跑就跑？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他去，一直圈到你们打胜仗。”</p>
狄南堂“啧”地一笑，安慰她说：“你还记得不？娶你那年，人家一个人从龟山摸回来，一下儿找回家个阿妈。我看，这下是到了年纪，要给自己找媳妇了。”</p>
花流霜生气地推去他的手，大声责怪：“你怎么一点也不挂心？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没吃没穿的……”</p>
狄南堂见她又给自己急，只好告饶：“好了，好了。你要是睡不着了，就起来走走。不能由他在哪快活，大人在家里遭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