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金阶玉堂青松在,任尔东南西北风</p>
第七节</p>
狄阿鸟捧着一纸收据,目的已经全部达到,不禁咯咯怪笑。</p>
他将自己的委曲求全,对骗子的顾虑消除,再一次盯住几筐水果,恢复些吝啬鬼式的报复心思,问:“阿姐,你最爱吃哪一种水果?”</p>
少女笑了一笑,说:“你把西瓜拿出来,大伙一块儿吃。”</p>
狄阿鸟求之不得,说:“原来阿姐只爱吃西瓜。”</p>
少女点了点头,对二牛笑一笑,接着回身,准备拿刀切瓜一块吃。狄阿鸟已经出手如飞,从嵌着水果的筐中抠出西瓜摆到地上,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一分二,二分四……他切完递二牛,递阿雪,抱住一大块洗刷两腮。</p>
少女被这般鲸吞震惊,二牛吃法也显粗犷,却也失神,问:“阿鸟。你家那儿没有西瓜,在家吃也不见……”</p>
狄阿鸟含糊地回应:“在家有我阿爸。”</p>
少女想是他阿爸严厉,看他这般吃赏他巴掌,一边笑着看,一边慢慢咬。</p>
狄阿鸟很快切第二个瓜,吃得一样凶猛,一阵,只是一阵。他就不得不寻张凳子,抱着肚子任嘴巴的汁液往身上流。他看着议论肉铺生意的二牛和那少女,招呼说:“等我一下。”继而,起身往外走。狄阿雪也连忙跟了出去。</p>
少女笑了笑,给二牛解释说:“我叔叔病了,需要点钱,才不得已——”</p>
二牛什么都相信,连连点头。少女乐呵呵地收拾东西,再询问些生意上的事情,说:“主意真好,要是红火起来,说不定需雇十来人。”</p>
二牛还是点头,说:“怕雇以后付不起钱。”</p>
少女鼓励说:“这样的肉铺全长月也没几家。那些王公大臣,贵族,酒楼,吃起来麻烦着呢,只要让他们知道,肯定能发财。看你傻样,还有这种眼力,搭伙搭得也好,那小子家里该是有些钱,一开始生意不来,置东西,雇人,得要找个人付着开支,撑着。”</p>
二牛抓头一笑,往外一指:“他想的。”</p>
少女的印象更好。</p>
她正想说些什么,狄阿鸟拿着绳儿打外回来,彬彬有礼:“阿姐喜欢吃的已经吃了,剩下的我带走。”狄阿鸟很有礼貌得说。少女按说应该客气几句,让狄阿鸟把买来的东西带走,听狄阿鸟自己说,一下儿觉得不对,猛地转头看着。</p>
二牛红着脸说:“这是要干什么?”</p>
狄阿鸟笑道:“这些是供阿姐挑选的。出去后,我还要寻把称走大街呢。”他边说边往外拖筐,还让狄阿雪去缆。</p>
二牛朝他看去,尴尬得要死。</p>
狄阿鸟不管他的窘像,拣了柔软好听的声音说:“阿姐。你不喜欢的。我们带走。啊?!”少女气得脸色发青,却无奈他何,还不得不挤出些笑容点头。</p>
她恨不得将面前的奸猾小鬼咬几口,以求泄愤,却还是将笑容挤到牛奶的程度,细声细气地说:“回家好好吃,啊?”</p>
狄阿鸟更正说:“出去卖!”他补充说:“明天上午,我来为阿姐搬家。本来想今天晚上的,可得阿姐为找地方住,阿姐喜欢野外吧?我找个有山泉,好酿酒的宝地。”他好像听到少女牙齿和牙齿撞击发出的咯咯响,在少女的“哪就快去吧”中,慢悠悠走出去。</p>
狄阿鸟载着两筐水果追上有些赌气的二牛:“二牛哥,给我借我个秤。”二牛也没有大道理,只是说:“哪能这样?!以后不要再这样,人家笑话!”狄阿鸟却振振有词地说:“她人不好,骗我们在先。”</p>
几个回合下来,大牛说不过,为他借了把小秤,说:“房子还没找,明天不能让人家搬家?”狄阿鸟应付两句,让他和阿雪回家说一声,赶着马往城门那边跑,急急出城。</p>
二牛叫不住他,当他是到哪条街叫卖,带了飞雪先回家。</p>
阿雪到家时,张国焘过访。</p>
狄南堂弄了两壶酒,在院子里摊了张桌子,见二牛回来,招呼他坐。</p>
风月给二牛写了一盅子酒,问:“那小子呢?”</p>
二牛就给他们讲了今天的事,最后说:“他大概去卖水果了。”旁边三个人发笑。张国焘的笑却不掩心事。狄南堂怕他耿直,觉得自己让阿鸟做生意,坏了朝廷的制度,主动解释说:“觉得我纵容他做生意,坏了朝廷的规矩?”</p>
张国焘勉强点头。</p>
狄南堂笑道:“我自小就不大管他,本来只想让他给二牛帮帮忙,他自己却定要合伙,要是他真愿意做些小生意,我们早早把媳妇给他要进来,分家。”</p>
张国焘有点儿吞吞吐吐。</p>
狄南堂怕他不愿意和二牛这样的市井小贩在一起吃酒,说起二牛的人品,把二牛的脸夸成了红花。</p>
张国焘想了片刻,还是把藏着的话说出口:“狄兄,户部无兄长的籍。吏部也无完整的卷宗,新任策丞亲自给您寻了个养马的差使。”</p>
风月看看幽幽叹气的狄南堂,不快地问“你怎么知道的?”</p>
张国焘说:“我不是一直没有接任吗?拜访过丈人之后,方知卷宗被内人的堂姑压下。我借堂姑之便查问,方知狄兄的事,倒有点不敢向兄长提起。”</p>
风月冲着张国焘讽刺地笑笑,说:“想必朝廷有朝廷的打算,将来别后悔就成。”</p>
狄南堂记得自己送信到田先生的旧交府上,提过自己以前是牧马的,想也和这事有关,只是客气地劝酒,若无其事道:“大家别拿这事败兴。这养马的嗜好是病,你沾上就喜欢上,我儿子也是,天天说将来要养马。马儿和人是一样的,好马不养好变劣马,劣马自幼调教,也能成好马,牧人的乐趣就是在于放马野甸,恤马如人,识马于群。”</p>
张国焘被刺了一下,说:“我与狄兄相交不长,却深知兄之为人。我那泰山不日将有高就,放心,我不让兄长受半点委屈半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