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只挂着几颗黯淡的星星,黑夜中远有狼啼,夜魈呜咽,大静中隐蕴风鸣。</p>
黄土岗上燃起篝火,几处吊锅喷出食物的香味,男女们团团坐着,有种部落中才有的味道,只是都不敢喧哗,边忙碌烧饭边偷偷地观察花流霜。朱温玉听有人说肉好了,连忙抢去弄了些,点头哈腰地端送到花流霜面前,然后巴结地笑了一下,退到一边。</p>
花流霜没有食欲,耳边只有风吹山岚的响动和泉水的哗哗声,心情忧伤。如今的日子并不好过,一家人落难一样来到长月,饱受白眼,今日受无赖小儿的欺负,明日生计又是问题,何日是个头。她想了很多事情,却觉得自家飞鸟这样也无过分,即使是撑起“混世魔王”的大旗。</p>
在自己家中,有丁过万人,儿子做个部落中的小王远不是问题。如今呢,他仅仅是号令几十号人而已,这哪里算是过分?但他却不能这样,否则就是祸。</p>
花流霜一想到这,就记得儿子平时的傻模样,也许他有口饭吃,就会高兴,接着她又想到丈夫,他对靖康一片赤心,即使这片赤心被别人随手抛弃,也是苦苦不休。男人,这也许就是男人,他们都是一般的傻。</p>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酸,感觉眼泪要掉下来。为了不让人注意到,她站起来走到土岗的边缘,将眼角的泪水抹去。</p>
夜中的原野,山峦黑兀一片,星光把恐怖笼罩,还有像鬼火一样的亮光隐现,完全是一片巍诡的景象。</p>
随着几声马嘶,她知道,是儿子他们回来了。</p>
花流霜打起精神,转过脸看,却见到众人都欢跃而起,兴奋地去接。她黯然的心情被烫了一下,突然想问一问,他们是想知道儿子的收获,还是去疼惜自己的儿子。不知不觉,她轻轻一笑,满是苦瑟。</p>
“夫人!”风月见她低落,便叫了她一声,“是少爷回来了!”</p>
花流霜转身对着原野和山峦,静静地背过身子,淡淡地问风月:“要是他空手而归,你去不去接他?”</p>
风月一头雾水,陪她站着,转身原野。“我想我会的!”他坚定地说,白发胡须都轻动不已。</p>
花流霜没有去看他,她知道风月一定很激动,而且全是真心话,因为他有时比自己夫妇更在意飞鸟。</p>
飞雪叫阿妈的声音和飞鸟爽朗的炫耀声远远传来,花流霜将微笑挂在嘴角,回头来看。</p>
董云儿牵了匹马,她也是不久前在飞鸟的恶劣教导下学会骑马的,她正要拴马时,看到了花流霜。她眼中是一个三十多岁了的女人,衣服很普通,上衣是交领的皮袍马褂,对襟突出一块,扣在肋下,但让人一点也感觉不到胡服的味道。也许,恶劣的岁月让她不再漂亮,但她那种恬淡和舒缓含蓄而又不经意的动作能让所有的同性折服,董云儿几乎有些妒忌,虽然她们并不是一代人。</p>
“夫人!”董云儿点头叫了一下。她一点也不是看在飞鸟的面子上,飞鸟本人对她来说也无半分面子可言,惟有仇隙。</p>
花流霜淡淡笑了一下,看住这位换上猎装的美人,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p>
花流霜走到她身边,主动执住她的手夸耀她的出众,然后才问她:“是云儿姑娘吧。你父亲呢?”</p>
董云儿顿时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只小鸟,是怎么也飞不出别人笼络的范围的,只得不自然地跟着花流霜走。飞雪快快地扑上来,拉住花流霜的另一只手。</p>
一段时间不见,飞雪似乎也长高了不少,整个换了一个人一样,说话大大声,动作夸张。这些,花流霜只在小时候见过,她心中高兴,把这个归功到飞鸟身上,因为每次飞雪跟他呆得时间久一些,就变成这样。</p>
飞鸟提了只黄红色的狐狸,大声地叫:“阿妈,我打给你的!”</p>
花流霜知道他又是花言巧语,不然还能有选择地打这个不打那个?她笑了一笑,说了飞鸟两句,一句也不提自己初来时的心思。</p>
飞鸟也高兴,让人去拴马,让董老去拿他的酒。</p>
一会过后,几人坐在一起吃饭喝酒。花流霜客套地感谢董老对飞鸟的照顾,只是他敬酒。</p>
喝了一会,她猝然入题,不经意地问飞鸟:“小鸟,你知道你近来花了多少钱了吗?”</p>
飞鸟一五一十地回报,加起来足有二百多金币。在往常年间,这是一大笔款子,就在今年,飞鸟花这笔钱的时候也是物价没几十倍,上百倍上涨的时候,董老汉有些不自在,看看女儿,却见女儿却一脸泰然。</p>
“现在钱不当钱,市上都用块金块银,实物买卖。我们家快支撑不下去了。”花流霜说,她微微扫了一下花白头发的董老汉,自然是借此说给他的。</p>
飞鸟有些沮丧,低低地垂下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