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地发亮。阵营中火烟不绝，喂马的草料更冲出一团极其壮观的大火。飞鸟并未让人去救，只是淡淡地说：“不烧白不烧，弟兄大可围观！”因为飞鸟近来一直在马身上下本钱，都是半草料半粮秣地喂。骑兵们也没有什么可惜。</p>
但还是有一些军官去用脑袋想些问题：博格行事乖张，夏景棠为什么言听计从呢？是因为博格的救命之恩，还是他已经打心眼里伏贴？</p>
但这个问题，他们是不敢提，也无法提的。</p>
营里忙碌了一阵，士卒们开始啃饭，啃完饭便集结待命。军官也都不多说什么，领着他们出营，出阵。他们一一来到阵前，看到这一片被摧毁出死亡气息的荒凉地，烧毁的废墟，脑海里闪的都是耀武扬威的骑兵和雪亮的马刀。因为他们没有得到任何的解释，情绪不禁有点儿骚动。很快，一小队士兵和大队人马分离，走到往西的隘路上。</p>
他们把守住一条小沟上的木桥，并到木桥那边的窄路上拔泥土和木板。</p>
去掉表层的伪装，下面露出几个填满竹刺的陷阱。他们还要再拔，西边面有了动静。当第一个敌兵冒出来时，士兵们回到桥上，做出要撤掉木桥的打算。</p>
敌人被吓唬住了，向他们射箭，抢攻。</p>
士兵们反复和他们抢夺小桥，见他们的后路人马越来越多，人黑鸦鸦一片，并不害怕，有的当即张大嘴巴“哈哈”地笑，指着前方给大伙说：“这群傻瓜噢。他们真藏到西边去了！”敌兵们可没有这么乐观。这可是唯一的一座木桥。前日下大雨，干沟里有了水。路上都有陷阱，谁知道水下又会布置什么机关？</p>
他们正在对面的撤退中抢桥，后面杀出一队骑兵。</p>
拓跋部的士兵想不到会是这样。见前头的路被打通，人人、马马拼命往桥上挤。</p>
不时有人滚饺子一样翻到沟里乱走。</p>
他们正幸庆沟里没有机关时，头上掉饺子一样往下砸人、砸马。后面冒出的曾阳骑兵们圈上他们，泼箭戳刀，杀得不亦乐乎。曾阳的骑兵们看敌人连投降都无法投降，干脆告诉他们：“投降的人把兵器丢了，双手举高。”后面哗啦啦举了一片手掌。而同时，前头的人还在为争桥头奋战。</p>
有人实在迫不及待，干脆什么都不要了，扑通一声跳下去。使劲地往对岸爬。</p>
因为曾阳骑兵们压到沟边，他们只能从桥两边走。一时进去太多，你挤我拽，你踩我撕，汇成一大桶的泥鳅团。身在水中的会从前头的幸运者身上得到鼓励，觉得这一定是条生路，就争先恐后地往岸上扑。沟里人满为患。渐渐已走不动，人就踩着人和马，在里面跑。</p>
大片的水被搅成黄褐色，又搅成浓浆。</p>
随即，后方的箭泼到他们头上，水里流出大片冒血。</p>
血比泥浆清，布在上层不散，恐怖得像是魔王的晚餐。</p>
于此同时，飞鸟所率领的大队军民阵列在正面战场上，向号角阵阵地前方推进。</p>
敌人大概知道自己的伏兵需要救援。来势汹汹。双方顷刻间相遇，阵型分明，流矢纷飞。与此同时，无数石头再次飞上天空，却都没长眼地落到它们前些日落去的地方。这也不能怪投石兵们。原因是靖康人马的出击毫无征兆，投石车有几里的路程，一时无法调整。</p>
只是让飞鸟想不到的是，拓跋巍巍并没有离营。原因很简单，昨晚的战争让他放心不下。他很快裹着自己的卫队到位，忙于派兵遣将地应付。敌军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不用回头就都能感觉到了他的大旄。一齐发出震天的大吼：“吼。吼。”</p>
甚至连恢恢叫的烈马也在先声夺人。</p>
这几种声音的交织震得胆小者想尿尿。</p>
靖康军不甘示弱，振兵高喊：“胜！胜！胜！”</p>
厮杀渐渐停住。阵营开始拉出距离。两个阵营的人马都翻腾流转，布成自己大阵中间的小阵。飞鸟立于战车，两臂翻飞地抡起鼓槌。数面大鼓紧跟其后雷动，“轰、轰”响彻。随即，对面的战鼓也响动一番，尤有从地上探头的大号闷牛一般低鸣。</p>
拓跋巍巍观对方阵营森严万象，急招靖康降将李景思到跟前，问：“你可见此阵型？”</p>
李景思放眼观之，笑道：“此乃五行大阵，是以两翼内拢，以补兵力之不足。夏景棠真乃良将也。怪不得他敢与我们硬碰。”</p>
拓跋巍巍问：“可有破法？”</p>
“阵，无非是确定战法，配备兵力。要说破，就是不让他按他的打法打，或从他兼顾不到的死角下手，中敌要害。”范成文插嘴说，“五行阵并不见于兵书。可谓五行之道。正如李将军所说，他为了补兵力，战斗力不足，就是寄希望于金木水火土相克相生地转化，让疲劳的士兵休息，让与我军接触的人员得到及时调整。我看其中定有高人呀。”</p>
他站在车上，乘风欲飞，衣带飘飘，几如天人降临。拓跋巍巍不敢怠慢，请教说：“先生请讲！”范成文笑道：“简单来说，金可挪往木、水、火、土，有四种挪动方法，但根据相生的道理，却只有一条路可维持阵形不动。往复杂上说，假如我们四面围攻，要维持阵形的平衡，以彼属性小阵之间地距离，会不会使变化破绽百出呢。答案可以肯定。所以，他需要缓慢地变动，细微地流转，这时的变化之数岂以数计？区区武将，靠观摩阵法，怎么能保持此阵顺畅流转，保持平衡呢？这一定是位精通术数易理的高人。”</p>
拓跋巍巍问：“可能破得？”</p>
范成文说：“容易。第一种破法是四面攻打。彼阵流转万千，变化多端，我们四面围攻，他们的士兵一边打仗一边挪动，还不如后队前队互换呢。第二种破法是持续攻打。</p>
没有谁能把士兵训练得跟上自己的想法，变化这么多，一个接一个的错误累计。迟早让他们不能再保持阵阵之间的平衡，这时，破绽处无以受力，再攻必破。第三种，最简单不过。不打。”</p>
李景思和拓跋巍巍都大吃一惊，不知道“不打”怎么破。李景思问：“是不是劝降？”</p>
范成文笑道：“不是劝降。此阵可算圆阵地一种变化。他侧重于守嘛，打不到咱们。你迫使他放弃，不就行啦。”</p>
拓跋巍巍头脑奇好，当即便笑道：“不打。”</p>
李景思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眼巴巴地看着。拓跋巍巍只好解释说：“诈败，以退为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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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夏景棠也在犯糊涂，问冯山虢：“贼子怎么没动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