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城外大营的小兵捡到几封射书,见是要博格阿巴特亲启,便纷纷上交。夏景棠和飞鸟都拿到了,拆看一看,是拓跋巍巍给博格阿巴特的,写道:“已得汝信久矣。初不识其中三昧,再观之,可谓智语箴言,字字珠玑。吾不听汝言,方有此败,悔之晚矣……今吾师已老,旦夕即归,愿某时某地得见一面,聊表寸心。”飞鸟和夏景棠各在自己的人身边看罢,不由分说扯烂纸张,笑道:“小技尔。妄想离间我二人?”之后,他们分别派出一兵,告知对方,一方说:“我知道这是贼子的离间计。”另一方说:“我不会去见他的。”</p>
拓跋巍巍接不到回书,阵前见面已成泡汤。</p>
众将都觉得此计已败,唯独范成文矜笑不语。拓跋晓晓奇怪,偷偷问他:“先生怎么还笑呢?难道在看父汗的笑话不成。”范成文说:“若是阵前送封信就能离间敌方大将,那也太容易了。我笑,是笑汗王已探知两人矛盾深重,以至于博格阿巴特要释嫌。你父汗的第二封信,就要私下送啦,而且用蒙文书写,责备博格阿巴特胆小。”拓跋晓晓,问:“责备他胆小有什么用?”范成文笑道:“妙就妙在‘无用’两字。”</p>
拓跋巍巍很快送出第二封信,却是让人偷偷潜入。</p>
这人的运气已是在意料之中,果然被逮到。士卒拿着信,一边送给飞鸟,一边报告夏景棠。飞鸟拿到信一看,哭笑不得地给白燕詹说:“拓跋巍巍不过尔耳,太过分啦。”白燕詹趴上去看,看不懂,只好担心地说:“你即使把它给夏景棠。也证明不了什么。可你不交,更惹人怀疑。怎么办?”</p>
飞鸟觉得反正信未拆封,谁也不知道写些什么,便找手下人代为书写一通,送交夏景棠过目。夏景棠拿着信,当即就问飞鸟:“博格。这一定不是拓跋巍巍的那封。你该不是真还在和拓跋部来往吧。“飞鸟这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p>
飞鸟真怕还会有第三封。</p>
可他这一怕,第三封还真来了,是拓跋部的使者带来的。劝降的人有好几个,一个是周行文的族兄周涂,两个眼熟的丁零人。他们公事上见飞鸟和夏景棠。口口声声说周屯乃是追慕拓跋巍巍的仁德,自愿归顺。而仗是“天朝“先动得手,不给个交待就把曾阳踏平;私下里却冲飞鸟眉来眼去。</p>
飞鸟一下儿应付不来,干脆杀了周涂,扣留丁零,出兵攻打拓跋巍巍,表此心势不两立。</p>
夏景棠和冯山虢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他们不能不担心飞鸟一去不回。都在人潮汹汹外出时,站到城楼上派人喊兵,理由是:“此战打不赢,不能打!”</p>
当头的红日黯淡失色,土尘盘旋,山鹰飞来盘旋,战旗猎猎飘舞。如林的大军缓缓涨潮,慢慢蔓延凑岸。两人站在城楼上,看着传令马兵飞一般地奔驰呐喊,有些人回返。更多的人义无反顾,似曾感觉山阴遮盖了眼睛,脚心倘出了凉汗。</p>
他们的心在颤抖,竟不知飞鸟什么时候回来,在城楼下仰视。冯山虢焦急地沿着大垛大喊:“博格。博格。有话你好好说。你回来。我们从长计议。”</p>
飞鸟高声回话说:“害怕啦?胆怯啦?且看我们焚毁敌人的躯体,让无畏的意志高高飘扬吧。若是你们早点盼我们得胜归城,默默地祈祷吧。”</p>
一股如滔天巨浪突然澎湃,战士们仰天呐喊:“必胜!必胜!必胜!”两人的耳膜都嗡嗡作响,再往下看,刚才返回的士兵猫着腰。挂着枪。做贼一样往外奔,先是一个。后是一串。很快,飞鸟走了,残留的声音又远又不真切,仿佛什么没有发生过,这是一种可怕地沉寂,弥漫着一股窒息心灵的可怕。</p>
他们自上俯视,往远处眺望,一刻也不敢离开城楼,好像一旦一脚离开,士卒们会在眼前消失一样。时间流转飞逝,对他们来说,却又是多么地漫长。冯山虢只好祈祷,双手互合,两眼紧闭。夏景棠比他的承受力更强,不慌不忙地传令点兵,或备作飞鸟战事不利时接应,或备作飞鸟投敌时守城。</p>
探马每一刻都在奔驰,不及上城,就在下面盘旋高喊:“我军接近敌营。”“我军攻破敌营一座。”……</p>
听着这样的捷报。夏景棠欢喜。冯山虢忧愁。旋即,李成昌来到他们身边,一样拔着城垛踮脚。他比夏景棠更欢喜,看冯山虢心忧如死,连忙问他:“参军难道不高兴?”冯山虢抬起一张心惊肉跳的面孔,喃喃地说:“越是捷报连连,噩耗越发不远。哪里还有高兴的道理?”李成昌抬头看看天色,日已偏西多矣,顿有同感,心说:若是出师不利,小挫即回,若是一直胜下去,非轻敌中伏不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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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击的人马连战而胜,一连攻克六座营地,方知拓跋巍巍所设疑兵比曾阳还要夸张,营地千沟万壑,大帐数十,兵力却很单薄,比起飞鸟的虚设旗帜,那更是人手一杆。将士热情高涨,要求一鼓作气,荡平敌营。</p>
飞鸟却在将士满前横枪大笑道:“区区小技,拓跋小儿也拿得出来。我岂会中他诱敌之际,你们齐声高骂:诱敌不成白损兵,拓跋敢来决雌雄?!”士兵们一面收兵回撤,一面以手傍嘴,喊成一片,不大会,他们收不住嘴,把骂声升级,喊成:“诱敌不成白损兵,拓跋老娘裤带功!”拓跋部的士卒气得牙根嘎嗒嗒响。</p>
靖康军前,飞鸟哈哈大笑。拓跋巍巍营中,拓跋巍巍哈哈大笑。飞鸟回视,拓跋巍巍眺望。两人穿越人林毡墙,在空中碰撞出无数的火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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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马撤了回去后,夏景棠和冯山虢都如释重负。他们见飞鸟的人马不断增援,手里还握着被抽调的人马,又见林荣和李思广等人围着他转,不敢怪罪。冯山虢和夏景棠忙于请几个有功的将军吃饭。众人为拓跋巍巍的营中空虚。己方突然收兵不甘,喝了些酒,叫嚣惋惜。夏景棠顿时想起冯山虢在城楼上的担忧,连连向飞鸟敬酒。反倒是冯山虢,却更显忧愁。夏景棠看在眼里,等众人散过,心中不解,问他说:“你怕我军中伏,而今我大获全胜,全军而还。你怎么还心事重重?”</p>
冯山虢说:“如此以来。博格更显可疑。他怎么就不一气荡敌?”</p>
夏景棠怪他胡思乱想,笑道:“劝我和他合谋破敌地是你。说我养虎为患的又是你。而今,你明明觉得有诈。为什么一转身,就认为博格识破是假?”</p>
冯山虢叹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外敌势大,博格可为我所用,其兵法可为我所学,正可谓同舟共济。而今强敌不足为患。我亦将他的战法尽数录下。反过来,他却成了尾大不掉之势,尽收人心。将士们可为他生,可为他死,如何得了?”</p>
夏景棠怔怔失神,说:“是呀。今日你我在城楼招兵,只回来那么一点人,而他到城下一呼,回来的人又都趋之若鹜,可见一斑。”</p>
冯山虢又说:“他一出兵就是全胜。却又见好就收,哪怕没有和拓跋巍巍通气,也是在养贼自重。将军若不提防,祸已不远矣。”</p>
夏景棠讷讷地说:“外敌犹在,我不过是想等他们退了。而后再和博格决裂。”</p>
冯山虢问:“可以吗?所谓的强敌一败再败,哪里还有威胁?最大的威胁是博格,他正想方设法把朝廷的军队变成自己的军队。而我们,唉,竟然没有识破,同意让士卒在此成家立业。”他脸色惨白地说:“如今曾阳已有几万大军。他若起事,夺取陇上,陇下,俯窥仓中,足以威胁到半壁河山的安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