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内城的西北角,大概是崇文门的那条大街。可以说是整个北京最为繁华的地方,这里酒香四溢,宾客如云。兴许是得益于城门的名字,自古文人好酒水,骚客也只有在浓郁的酒香味道里,才能写出诸如“天子呼来不上船,自诩臣是中仙”的豪言壮语。
每天晚上,下榻此处酒楼的客人是数不胜数。或有那家的都尉,亦或是这家的公爵,总之他们在这里挥金如土,纸醉金迷,往往是彻夜到亮的寻欢作乐,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到了大年初三,这股氛围就更加热烈了。
“恭喜恭喜啊,恭候多时了张阁佬,里面请……”北京左都御史葛守礼,以及浙江道监察御史杨四知站在会馆门前恭迎来宾。见到张四维下了马车,便前后迎接上来祝贺次辅大臣。
“按照民间的说法,年初三,走亲戚。你我这些替皇上分忧的人,历来都是久居京城,亲戚是走不了了。不过今天有幸能听到许姑娘的小调,这个年也不算白过啊!”
尾随着张四维上了阶梯的葛守礼边走边说,只等来到大门前,张四维才看见牌匾上赫然写着“情宇轩”三个大字。光是看笔锋和字形,就有些前朝正统年间,内阁大臣李东阳的书法韵味。再看下面的落款,上面又写着“李淳”两个小字,张四维当即觉得这家小小的酒楼有些不一般。
“这许姑娘是何人呐?我等以前从来也没听说过。”张四维和蔼的笑笑,接连一步跨过门槛,进到院子里才发现,这里已经是高朋满座,放眼望去尽是各类补子,各式颜色的袍子,看情况也知道,自己来得是有些晚了。
葛守礼立马解释道:“自然是姑苏城里的许倩莹,他的一手琵琶,还有嘴里的江南小调,就是在金陵城也被达官贵人们奉为‘天籁之音’。知道阁佬好这一口,京官们特地从南方把他请了过来,好给阁佬您拜个吉祥年。”
“哦……”张四维饶有兴致的点点头,不过他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单纯的听一听江南小曲,又问:“王给事今晚来了没有?”
“喏!”葛守礼用嘴噘了下玉石高台下,正坐上的那人回话,“就在那坐着呢,今年不光是王给事,就连申阁佬,还有邹元标,顾宪成他们都到了。”
听说还有后面两人的到场,张四维对于今天的这个小曲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径自走到戏台下,正中央的那张八仙桌前坐下。
兵部右给事中王三余见到姗姗来迟的次辅大臣,立刻从座位上起身要拜。不过被张四维大气的挥挥手,免去了这些世俗的礼仪。而包括申时行在内的所有正坐上的官僚,也只是互相微笑着点点头,表达下彼此的敬意就算完了。
能请到已故内阁大臣吕调阳的门生,这已经让张四维非常满足。在许姑娘还没出来的这一段时间,阁楼里的官员们吃着盘中糕点,喝着茶,又互相诉说着这一年来的经历。
同样不能免俗的张四维只是轻轻放下茶盅,便与王三余说道:“我与吕先生同朝为官,常佩服先生忠厚朴质的品格。今天有幸见到王给事,倒也有几分先生的气质啊!”
“阁佬过誉了,我本就是河北山沟里出来的穷酸秀才。只因写了几篇能入法眼的文章,这才当了天子门生,若论品德修养,自然是比不了座师。”王三余回话道。
张四维含笑点头,看来王继光没有选错人。不卑不亢,说话留有余地,思路清晰,能明白在什么场合,身处什么地位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