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李时珍是上月初八才从江西回到南京,这次回来是为修撰,完善《本草纲目》,正巧在南京逗留的这段时间,又逢本颐堂招人,李时珍就顺便当了这里的坐诊大夫。
“好!好!”手捧《本草纲目》的海瑞连续翻看数十页,发现此书对药材解释之精细,药理分析之全面,是所有医药书籍里少有的,唯有用两个好来赞扬。
“不知李大夫可有刻印发书的想法?”合上最后一本尚未整理好的《本草纲目》,海瑞问到。
不想李时珍却没有回答海瑞的问题,走到大门前指着那些烹煮的药罐直接就说:“海公可曾知道安庆发大水的事情?”
海瑞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时珍。
“我在南京这些日子,每次看到大街上的那些人,总觉得应该出点力气才对。他们大多患有伤寒这一类病痛,是不能拖的。”李时珍又说到,但脸色已然开始沉重。
直至此刻,海瑞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间小小的医馆会烧煮那么多中药。都是李时珍亲手调制,为了给难民去病的良药。
但是此刻海瑞又能做些什么呢?没了官职的御史一无用处,更别提海瑞这种刚烈清廉之人,在朝堂上都没人肯帮他说话,因为他不会“为人处世”,有时候按章程办事换来的不是美名,而是在人们心里留下个“榆木脑袋”,“精神有病”的印象。
毕竟,病的人多了,没病的人就是鹤立鸡群,没病的人就是有病。这不是荒唐,这就是“人情世故”。一个深深扎在帝国社会中的顽疾,却屡屡被所有人奉若珍宝,当作处世哲学。如此,海瑞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久闻海公心系天下民,恳请海公出面替难民筹集草药粮食。如此大水,金陵城百年都难得一遇。要是放任不管,一场大瘟疫必定会降临在南直隶百姓的头上。”
李时珍深切的说出自己的请求,而这也是他请海瑞来的原因。只不过海瑞的回话,却是让这位济世的大夫大失所望,“李大夫言重了,海某如今无官无职,又怎么能帮得上李大夫的忙?”
“唉……”李时珍听闻海瑞已经闲赋,当然也不再强迫他,唯有沉重的叹息来感慨这世道的反复无常。金陵城里有通天本事的达官贵人不少,但李时珍却不肯去找他们,因为找了也是白找。也只有像海瑞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时候能站出来替百姓做点事。
看李时珍逐渐黯淡的神情,海瑞又坚定说:“李大夫不要就此灰心,朝廷罢了我的官,可没夺了我的名。明日我就上疏皇上,让省里帮忙采药施粥,困难终究是会过去。”
“万万不可!”一听海瑞还要上疏,李时珍急切的阻止。之前他的上疏就已经在整个北方轰动一时,一封《治安疏》把前朝的嘉靖帝气得七窍生烟,若不是顾及裕王登基后无人可用,恐怕海瑞早就惨死在大狱里。
如今再次上疏,李时珍真不敢想像海瑞还会写些什么惊亥世俗的文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