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河愣了愣,立即沉默不语。
他自顾依靠在树前,轻轻眯眼,片刻后叹了一声,呢喃道:“有些事在心底终究是个疙瘩,再说”
万山河压了压斗笠,遮下少见的悲伤之色,“再说我也要做到天下无二才是。”
姜怀没有再问,可忽然想起一事,转身朝那巍峨剑山弯腰行了一礼。
那山颠之上,一道模糊身影由站立到盘膝,微微撑鄂笑道:“人间藏日月,日月照人间,倒还真是契合,可以你们的脚力又如何赶得上那渡船之事,不如让我送你们一程。”
男子微微摆手,那剑宫之前带起一道道和煦风意,盘旋环绕,绵延而去。
那暖风之上,两位少年并肩而立,同时用手压住头顶摇摆不停的遮羞之物。
一时间风劲更胜,两颗头颅自成光芒。
故意如此行事的棉袍男子,收回视线捧腹大笑,笑得不停前仰后合。
他稍微缓和情绪后,望向此山之下一片虚无,眼中露出一丝惆怅,摇头苦笑道:“那天上之人将此囚为一地,善恶不得而知。可我这脚下万丈深渊内,黑烟滚滚,狰狞可怖,甚至连我都感觉极难对付的足有十八个。若有一日破土而出,岂不生灵涂炭,万物湮灭。”
男子抬头而望,放眼人间,从崇阳国以南巡视兴神国以北,足有数千万里之距。
千万山河尽在一线。
男子盘膝坐下,以只有自己才能听闻的嗓音呢喃道:“三十年间,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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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座高出云外的剑山之下,一道若隐若现的光幕将之下完全隔绝,那光幕之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皆是镇压之词。
而在那光幕之后,有数千万道模糊身影在那虚无之中肆意游动徘徊。
在无数次撞击那道屏障又转而化为灰烬之后,只能望而生畏,渴望那头顶阳春之地。
此地既没有耀眼日月,又无山河流水,只有那漫无边际的虚无和触之成灰的岩浆之火。
在岩浆之下更是被一切而开,再成一小世界。
那里罡风凌厉,犹如把把尖刀倾斜而下,对这无名之地不停清刷洗涤。
罡风之下又有一小世界。
那里遍地冰寒,寒风呼啸,身处其中,骨头犹如冻结成冰。
冰寒之下暴雨如注,绿色雨滴不停倾洒在那漆黑泥土之上。
此地人影逐渐稀少,可每人都是深然白骨,空洞双眸,身上血肉全然被那酸雨吞噬而去。
张嘴无舌,似在嘶声呐喊,又似低声呢喃。
此番场景依次往下,接连上几层足足有十八层之多。
在最后一层世界,既无冰寒罡风,又无岩浆尖刀,只有一条匍匐千里的漆黑河水不停流动。
在那长河尽头有一人悬在当中,其双手双腿之上皆是被铁链缠绕,死死勒紧。
那漆黑河水之中更有八块依次排开,将那人围在中央,之上皆是世间无人可懂的文字。
这个不知被镇压多少岁月的男子后背之上隐约有几个小字,可犹如被某种东西完全隔绝,不可窥视。
在某个时间点他曾抬头目光向上,只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动作,那漆黑河水之中便掀起滔天大浪,震响天地,不停在男子身上来回拍打。
那八块石碑更是化为群山滚滚而下,重重压在那人脊背之上,数次数万次之后才慕然消声。
可在片刻平静之后便是放肆大笑,只是那人面目之上幽幽一片,无嘴鼻双眸,声音从何而来,根本不可得知。
如若有大神通之人深入这漆黑湖中,便可见到一颗如山岳一般的巨大头颅,静静悬在湖底,其面目之上有漩涡不停旋转,一样看不清面目。
但令人结舌的是那巨大头颅之上竟有一柄同样巨大无比的琉璃长剑横穿而过。
那巨大头颅曾经在那琉璃长剑镇压之下吐出模糊不清的四个字,荡在湖水之中,响彻四方。
“吾为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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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这底层十八的悲惨遭遇,在第一层岩浆之地,泡在烈火之中的男子当为用惬意更为适合。
他因火水侵染而成的火红发丝随风飘荡,如沐浴温泉来回游动,脸上不仅无半分不耐之色,而且很是欢喜。
那数千万飘荡的身影入他身前数丈之内皆是被烧成灰烬。
他两脚不停在水中拍打,游动之时一手放在眼前卷缩作桶状,观望头顶上下起伏的金色大网,又一手握拳轻轻向上挥出,喃喃自语道:“阳春明月,到底是什么样啊,是不是于这烈火一般灼目,还是。”
他冷冷笑了笑不再说话,望向那一道道奋勇扑上大网又转化成灰烬的身影,在片刻之后收回目光,憋足一口气,沉入岩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