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这里的许多药堂请的坐堂郎中皆不是本地人,现下根本回不来,纵使过了元宵节,他们听闻南阳城闹了瘟疫,也不可能赶回来的。”
王莽听着都觉得心慌,忙道:“那怎么办?难道元知府真指望你一个人去给他扛这些?你也只是个普通人,你也有自己的家事要顾,就算你真一个人去给他扛了,又能扛多久?凭你一个人的力量,非但拦不住,而且最后下场只能是白白牺牲你自己!嫂子,这些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啊!”
顾相宜怎么可能不知道?
现下不止是主堂开始陆续出现发病患者,分堂也每日汇报收容了多少患者。
官府每夜来一次,私下里将人收治,但顾相宜心里明镜着——这是医馆在明,官府在暗,多数患者甚至不知道官府也在参与此事,并拿了最终决定权。
而瞧着来主堂的病患越来越多,隔离间的香芸心里不是不清楚事情严重到什么程度。
这样的情况,接连持续了三日。
这三日经顾相宜整理上报的病患总数,高达三百人。
待第三日亥时,元知府的人将下一批病患接走的时候,顾相宜才猛然觉得自己又开始头晕,恐是又将自己累着了。
顾相宜想着,便赶忙吃了块糕点,趴在前堂的柜台前,轻闭双目,缓了缓神。
但趴在柜台上的一瞬,她才发现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甚至连走回距离只有几十步的后院小屋的力气都没有,几乎要在趴在前堂睡过去了。
王莽见状,心里一慌,赶忙上前扶起顾相宜,道:“嫂子,我送你回去。”
王莽本是知晓分寸的,但眼下也顾不及许多,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起,送回了后院小屋内的床上。
他原是害怕嫂子介意这些的,但实则,待他将人放在床上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然睡着了。
好在呼吸还算安稳,王莽也稍微能放下心来。
但王莽转念又想到——他看着她这样,只是有那么一丝揪心,可若池二知晓他捧在手心里的娘子待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成了这般,岂不是心都要碎了?!
待将顾相宜安置之后,王莽越发的不是滋味,遂在轻轻关上门后,转头便去问池映海,道:“小海,以嫂子的性子,不可能由着自己这般吃亏的,更何况她不是不知自己现下什么情况。眼下的情况,你们同元知府说过了吗?”
池映海见王莽问起,深深叹了口气,道:“别提了!昨日二嫂嫂特意去的元府,当时我也跟去了。我听的可是真切,当时二嫂嫂态度明确——要元知府公开病症,上报朝廷,开设病坊,不然她一个人根本撑不了多久。但元知府却告知二嫂嫂,不是他不想上报朝廷,而是现在上报了也根本没用,上面的官家也都在休假,不是那么好办的。所有的事都得等到元宵节之后,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元知府真就指着二嫂嫂给他撑到元宵节呢!”
王莽听罢,却是怒喝:“那你们没告诉他,嫂子她有孕在身,甚至连胎都还没坐稳吗?!”
池映海回道:“说不说都没用,元知府也不是不知单凭二嫂嫂一个人难以支撑,可却要求二嫂嫂必须撑到元宵节之后。他原话告诉我们,只要撑过这几日,情况肯定就会好转了。”
“放他娘的屁!百姓不知此事,仍在拜亲访友,情况怎么可能会好转!元知府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王莽气得直跺脚,但池映海却平静的道:“其实,元知府也不愿这事闹重的,一旦闹重,非同小可。现下上面的官员确实都在休假状态,朝廷近来也不上朝,想来他也有他的难办之处。想要官府下通告,只能得到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