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水阻止了那蠢蠢欲动的炎热，清风夹杂着湿润的空气轻抚着大地。还没有完全露脸的太阳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偶尔透出几道柔和的光。怡人的季节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延续。</p>
远离了都市喧闹的繁华，在这邻近郊区的住宅群里，有的只是密集交错的低矮平房。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泥土路上还可以看见残留的水渍，偶尔行驶过的自行车轮会被它们浸泡，然后在车身后留下两道弯曲的长线。一辆自行车停在了一所住宅前，骑车的少年心的将一份报纸投入门外的报箱内。并没有惊醒主人的美梦，少年依然骑着车向下一个目标驶去。后座上挂着的两箱牛奶随着颠簸的车轮出一阵阵轻脆的碰撞。</p>
明媚的阳光冲破了云层，新的一天终于开始。少年送完了最后一瓶牛奶，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女主人已经醒了，捧着牛奶和少年打了个招呼。少年微笑着和她道别，推着自行车慢慢离去。他正准备骑上车时，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妈叫住了他：“叶欣毅，你今天这么早就送完了？”少年回头看见大妈，乐呵呵地：“嗯，今天我起得早。”大妈关切地问道：“吃早饭了吗？”少年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今天学校体检，不能吃东西的。”</p>
“不要总是饥一顿饱一顿，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大妈带着几许嗔怪的语气和少年并排走着，“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吧？要不大妈还是和区里，你现在毕竟是学习要紧……”少年笑着扶住大妈的手：“何主任，居委会帮忙给了我两个短工，我已经很满足了。再我大哥今年就要大学毕业，我们能照顾好自己。低保应该给那些更困难的人才对！”大妈皱了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你每天起早贪黑的就不怕影响学习？”少年依然带着笑容，道：“真正喜欢学习的人是不会被耽误的。今年高考您一定要等我的好消息啊？”</p>
大妈没再什么，只是默默地和少年一同走着。回到了居委会大门，少年将自行车还给了大妈，大妈：“就骑着上学去吧，别走那么远路！”少年道：“这可是公家的财产不能乱用的！”完便笑着跑开了。大妈叹了口气，锁好了车，慢慢地走进办公室里。一位中年片警正在看报，见她进来后笑问道：“怎么，叶还是不愿意吃低保啊？”大妈坐了下来，：“这孩子其实人挺不错的，就是性子有倔。”片警摇了摇头，：“不能怪叶呀，你听听街坊邻居都怎么他的？有机会我要在街道里开个会，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长舌！”</p>
大妈叹了口气，：“陈户计得对，不能影响这孩子高考。他爸死得早，妈又跟人跑了，他和他哥这些年过得不容易。”片警：“这些人，吃饱了撑了。开会的时候一定得这事儿，嗯……”他抽了口烟，却看了眼窗外。大妈咳嗽了一下，：“陈户计，其实他妈跟人跑的事别人早没怎么了，我其实想的是这孩子……”片警把烟戳进烟灰缸里，摆了摆手：“这种事开会的时候就不要明了吧，对叶不好……不过我还是得警告一下这些长舌妇，再胡八道街道里要给予处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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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着几分疲惫的身子，叶欣毅慢慢打开了门。已经七钟了，学校今天要进行高考前的体检，不能迟到。叶欣毅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庆幸今天又找到了一个不吃早饭的理由。但体检，却是叶欣毅自上高中开始最惧怕的一项科目。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呆呆地站在镜子前，看着那张酷似母亲的脸，心里感到了几分恐惧。街坊嘴里的嘲笑和谩骂似乎都是因为这张脸而引起的，因为他母亲曾经用自己的容貌做了许多为人不耻的事情。叶欣毅垂下头来，已经不敢抬眼再看下去。</p>
少年多穿了一件内衣，然后用一件宽大的外套遮住了瘦的身体。他的头已经有半年没有理过了，乱蓬蓬的遮住了大半边脸。灰色的长裤和土气的绿球鞋使他显得有几分邋遢，但少年似乎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形象。重新露出了笑容，叶欣毅抓起了书包出了门。</p>
快步走在马路上，叶欣毅觉得越来越紧张。就算马上就要高考，他也不会十分的在意，但他害怕自己再次面临体检那样尴尬的处境。上次体检的经历仿佛还生在昨天，当他把白皙瘦的身体暴露在众人面前时，惊讶、嘲笑、捉弄就一直延续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而现在，叶欣毅的身体似乎比一年前有着更明显的变化，这种恐惧渐渐拉慢了少年的脚步。</p>
一辆垃圾车卡在了马路边的石坎上，年老的大伯费力的向前拖着沉重的车身。叶欣毅神色恍惚地走在了垃圾车旁边，下意识地在车后帮忙推了起来。车终于走上了正途，老伯看了叶欣毅一眼，笑着抹了把汗：“谢了大妹子！”叶欣毅呆了一下，摇着沾满黑泥的手：“大伯，我是男的！”大伯看了他一眼，笑着：“对不起，看走眼了。在俺们老家，妹子也没你长得俊呢！”叶欣毅爽朗地笑了，等大伯走远后，他呆呆地看着那双沾满黑泥的手，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而无奈。</p>
“你还不去学校吗？要迟到了。”一个轻盈的声音从身后传进叶欣毅的耳朵，他的心里重重地跳了一下。叶欣毅回过头，很随意地：“谢谢你提醒，我不会迟到的。”并没有多看一眼面前的女生，叶欣毅急急地迈开了步子向学校走去。女生毫不示弱地跟在他的身边，：“看不出来你还挺热心的，居然帮那位老伯推垃圾车。”叶欣毅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摸了摸脸，女生轻呼了一下，随后咯咯地笑了起来。叶欣毅不解地望着她，听她叫了声：“喵！”少年顿时明白过来，也跟着一起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