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宓看得心惊肉跳,刚才轻易拦下沈落的世子扈从,居然被打得像条丧家犬一样狼狈。
尤其上官锦出手的一刹,一抹浓郁杀机悄然而逝,饶是李宓初学两仪经,都能感受到那抹杀机的恐怖,他暗暗心想若不是宋宸义有世子的身份保佑,刚才是不是当场就毙命了。
宋宸义看得大惊,他随后怒道:“好你个狗奴才,真是放肆,你不过是天后身边……”
“皇帝跟蜀王有血脉亲情,天后可没有,近些年你在汴京的所作所为,可一直有皇城司的番子记录着呢。你若是不想给自己父亲惹祸,劝你收起脾气,夹好尾巴做人。”
上官锦毫不留情面讽刺道:“如你所言,我的确只是天后身边的狗,你又算什么?空顶着蜀王世子的头衔,可实际不过是藩王送给朝廷的质子,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本来就是废人了,还要作践自己,你简直比狗还要可怜。”
说完,也不管宋宸义的反应,上官锦径直走向一张桌子,身侧的皇城司三档头殷隼立即恭恭敬敬拖过来一张板凳,请她坐下。
随后上官锦就跷二郎腿坐在上面,捧起茶杯慢斯条理地品茶,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讥讽和倨傲。
宋宸义原地握拳半晌,随后走向那名被打得半死的扈从,骂了声废物,一连甩出十几巴掌后,怒气冲冲上了楼。
李宓心想这可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多行不义必自毙,活该啊。
正在此时,麦良提刀从白玉京二楼匆匆跑下,来到沈落面前抱拳道:“大人,找到当年练玉案的知情者了!”
沈落精神一震,看了李宓一眼后,两人一齐上楼。
二楼走廊里摆着不少青花瓷瓶和水墨画,看着清雅别致,端美酒果盘的婢女们从各个房间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可见白玉京的生意兴隆,也难怪宋宸义会为生意被打搅生这么大气。
在麦良引路下,李宓跟沈落来到一间房外,推门而入,地面上铺着一张极其奢华的丝质地毯,一架绘有鸳鸯戏水图的屏风隔开绣床与座厅,座厅里还摆有一张手工精巧的侧卧小榻,榻旁设有专门温酒煮茶的小桌和锅子,桌角一盏袅袅飘烟的紫檀香炉更是名贵稀罕。
李宓心生感慨,这白玉京不愧是平康坊乃至全汴梁的色中之甲,连二层伶人的房间都布置得这样讲究,要是上到五层甚至楼外那些独立别院,岂不得铺金镶玉,比肩龙宫?
房里有名素雅装扮的女子起身相迎,身上香味清淡,却沁人心脾,坊间艺名为春槐,取意怀春。
沈落让麦良出门把守,禁止任何人过来打扰。
随后春槐请沈落跟李宓两人围着座厅小桌落座,为二人煮茶斟茶。
李宓看着春槐拱火烧壶的娴熟手艺,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找你做什么吧?”
春槐头也不抬道:“知道,为了练玉的事情。”
“练玉当年是死在了白玉京?”
春槐犹豫片刻后,点点头。
李宓又道:“那你认得她?”
“算是认识吧。当年,练玉差点就跟我成了姐妹,只可惜她太想不开了……”
“什么意思?”李宓察觉到这番话背后隐藏的信息,“你知道练玉被杀的案子另有隐情?”
春槐咬唇点头,“练玉当年,是被逼来白玉京的,而逼她来的人……”
“是谁?”李宓追问道。
说到这里,春槐却有些犹豫了,她小声问道:“你们六扇门,真的有能力为练玉翻案吗?”
沈落信誓旦旦点头,“六扇门乃天子亲军,绝不会放过任何法外之徒!”
春槐笑了笑,“罢了,不管怎样,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为练玉翻案的机会了,再不说出来,我怕这辈子也没有机会了。”
她有些怅然的抬头望向窗外,“自我十六岁进入白玉京,十八岁做上花魁,那时多么风光无限啊。只可惜,再好看的女子也抵不过岁月如刀和男人喜新厌旧。二十年下来,我早已厌倦了逢迎,除了攒下一身疲惫,无家无子,与其再过几年被人赶去做个刁难人的嬷嬷,倒不如趁早了结,豁出去为当年那位可怜妹妹讨个公道,虽死无憾了。”
最后,春槐拿手绢拭去眼角泪痕,娇媚含泪笑说:“你们不是想知道练玉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们,她当年就是死在了这间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