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李师师悠悠地道:“香儿,你说的这些个,我也并非没有想到过,可不管怎么说,他们金人杀咱们的百姓,占咱们的疆土,害得我跟陛下有家难回, 我这心里头呀,就总是觉得罪有应得似的。
一想到我这不详之身曾让一个金人白玩儿了两个多月,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也说不清是恨他还是恨我自己,又或者是恨天还是恨地。几天前见到他的时候儿,看着他抱着我的腿痛哭流涕的模样, 我当时只感觉心中一软, 几乎就要弯下腰去拉他起来了。”
梅香听到这里难以置信地道:“什么……娘娘,你……你几天前见到过他了,是在哪里,他现在在哪里?”
李师师徐徐地道:“看把你急得那样儿吧。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那天会突然冒了出来,起初倒还吓了我一跳呢,当时我还以为金人已经打到这梁山泊附近了,咱们和陛下已经陷入到了他们的包围之中,吓得我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我便迫不及待地催促着陛下赶紧动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说晚上做了个噩梦,梦见这八百里水泊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金兵,可能是神灵在托梦给我,警示陛下此处有危险,赶紧得三十六计走为上。
哪知道陛下听了我这话,并不相信我,还取笑说我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朝廷和金人已在商讨议和之事, 哪里会又分兵到这看似荒芜的水泊子里来?还又拿善言把我宽慰了好一番, 当时把我给急得呀,真恨不得把实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他知道。”
梅香忙道:“可不能让他知道了,依陛下那脾气,他若是知道了你给他戴了绿帽子,岂能善罢甘休,只怕咱们整个御香楼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呢!”
李师师犹豫了一瞬,然后道:“知道了他还能怎么样,说到底我只不过是个院里的行首罢了,又不是他宫里的嫔妃,就算他龙颜大怒,又能给咱们什么好果子吃?我只是怕呀,陛下知道了会伤心难过,因此在那时候儿两相权衡,终于忍住了没把实话说出来。”
梅香松了口气,拍着小胸脯道:“娘娘可真是大仁大义,要是你把杯鲁公子的事儿说给陛下的话,只怕他舍不得杀你, 我们这些在你身边的人, 怕就要给拉出去泄气了, 被打个半死不活都是幸事, 很有可能得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呢。”
李师师点头道:“这倒不一定,若真的告诉他金国的副元帅只身来到了梁山泊,而且还和我见了面的话,以陛下之聪明,绝对能猜得出事情的大概来,到时候,或许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梅香不满地道:“娘娘,说了这半天,你还没告诉我是从哪儿见到的他呢,是他来这儿找你了吗?”
李师师摇了摇头,仰头望着在风中摇曳的花枝,慢慢地把头几天私会钱多多,完了之后碰到张梦阳的事情对梅香大概说了一遍,并说道:
“当时的我,心里头满是激动,还打了他几个嘴巴,而后就把他给撵走了,还真没顾得上问他因何来到了这里。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和你多多阿姨一块儿来此的。多多如今已是刘豫的正室夫人了,而刘豫又跟他们金人素有勾搭,所以我猜测,是多多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担心金兵会突然出现在这泊子里,屡屡催促陛下尽快离开此地的同时,也吩咐刘广密切注视着这水泊内外的动静。还好,远近都还风平浪静,陛下也被我说动了,应该就在这两天就动身离开此地,暂且到济州待上一段时间,等金兵大队北还之后,咱们就可以回京城里去了。”
“娘娘,公子为了能见你面,向来不避艰险,你忘了在艮岳禁苑里的时候,他冒着被禁军活捉打杀的风险,躲在听琴台的树上,一不小心掉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呢。也亏得当时陛下已去,要不然事情可麻烦得紧呢。
这回咱们躲在这儿如此隐秘,就连朝中的大臣也没几个知道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寻来的。会不会是娘娘你晚上给他托梦,告诉了他咱们的所在,他这才寻着你的味儿找来这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