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营前,彭春看着垂头丧气退回来的各旗军士,惨烈的战斗与巨大的伤亡,让他面无人色,只是喃喃道:“完了,完了,完了…”他已无生意,只想一死了之,仗打成这样,纵然能侥幸突围,他又有何面目回京,有何脸面见皇上!落寞的瞥了一眼也在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郎坦,彭春苦笑一声:为什么他非要拦住自己,现在这幅烂摊子叫本帅如何收拾...</p>
退下来的各营将官默默的看着主帅,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蔓延。那些部下伤亡极重的更是一脸哭丧,好像死了阿玛一样。有两个佐领只余几个戈什哈亲兵的就差当场大哭起来。惨败啊,真正的惨败啊,试问我大清八旗何时像今日输得这般惨重!</p>
马喇的左军损失最惨,现在只剩四百宁古塔兵和五百多北调八旗兵,他这左军统领已经有名无实。中军前锋、护军等京营损失倒不大,基本主力尚在,但这会各营统领却是一点庆幸也没有,均在寻思怎么办?雅克萨攻不下来,又打不破吴逆叛军的包围,军中断粮两日了,军士们现在都是勒紧肚子,搜刮一切能下肚子的食物充饥,方才这一仗已是耗尽体力,再也不能发起进攻了。现在仗败成这样,当真是进退无门,只能坐以待毙了。萨布素也好像老了十岁般,本就沧桑的面颊凭添许多皱纹,前些日还有些黑色的辫子也彻底白了下去,整个人也无精打采,不时在那轻声咳嗽,每咳一声就好像牵动肺叶一般吃力与痛苦。</p>
安静,还有近万人马与数千民夫青壮的清军大营一片安静,静得连细风轻吹大旗的声音都能听得到。诡异的安静也让雅克萨城内的俄军疑惑万分。</p>
半柱香过后,还是没有人说话,彭春耷拉着脑袋无力的坐在那,一干将领颓丧的看着他,退来的各营兵们也全都看着中军大帐这边。</p>
忽然关宁军那边纵马奔来一个骑士,直往大营这边驰来,有清兵想出去拦截,却见彭春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阻拦,让那骑士奔到大帐这边来。</p>
快马直闯清军大营,径直往中军大帐而来,虽沿途尽是用吃人目光看着他的清兵,那关宁军骑士却是丝毫不惧。在离中军大帐还有五十步时,他一勒马缰,“吁”的一声喝停座骑,翻身下马,昂头挺胸丝毫不惧的走到一众清将面前,扫视一眼才朝坐于正中的彭春略施一礼,用满语说道:“我乃关宁军无名小卒葛飞虎,奉我家大帅命令,前来向尔等传话!”顿了一顿,不待清将发话,葛飞虎一脸傲然的扫视了一干清将一眼,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对正当面的彭春厉声喝道:“我家大帅问,尔等可敢再战!若是不敢再战,就即刻投降!”</p>
葛飞虎是前明卫所军后裔,祖上自在这极寒之地扎根之后,便与周遭各族相融,故而能说得满语,因此被赵强派来传话。他的声音远远传扬开去,说的又是满语,清兵中几乎人人听到他的话语,各人闻听之下,无不变色。彭春更是脸色铁青极为难看,葛飞虎斜眼瞧他,根本不惧他的表情,嘴角一翘,冷笑一声。</p>
“汉狗休得猖狂!”</p>
彭春还没发话,就见萨布素身侧一个将领怒吼一声向葛飞虎扑去,其势凶猛,出招甚急,是要取葛飞虎性命。</p>
“找死!”</p>
葛飞虎虽然一直盯着彭春,但从小就随父亲打猎练就了他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机敏,见那清将想要取自己性命,不由怒喝一声,旋风般的右腿重重扫在那清将的侧肩上,紧随又是一记重拳,顿时打那清将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一个翻滚,重重摔倒在地,落地后直滚了四五圈方才停在几个清兵脚下。那清将挣扎着想要爬起,刚撑起左手却“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然后嘴中又是狂吐出一口血。</p>
清军被葛飞虎的身手惊呆了,这个清将可是黑龙江将军萨布素手下的精锐八旗佐领,平时作战最是勇猛,身手也相当了得,没想竟被眼前这个汉军一拳给打飞出去。</p>
这得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将人打飞出去!一众清兵们都骇得咽了咽唾沫,彼此惊慌的看了起来。</p>
彭春和郎坦等人都是脸上无光,对方一个自称小卒的军士竟然一拳就收拾掉己方精锐八旗将官,这也太耸人听闻了。</p>
“放肆!”</p>
马喇怒不可遏,立时十几个清兵举着长矛将葛飞虎围了起来。葛飞虎夷然不惧,他生性胆大,否则也不会单身来清军大营劝降了。他斜眼只是看着彭春冷笑不停,脸上满是鄙视之色。那清将倒在地上好久,方才平抑住胸口心血潮动,抬头见那汉狗被拿住了,顿时狂吼一声,猛地一跃而起又要向葛飞虎扑来。他要将这个侮辱他的汉狗撕裂,不如此,不能泄他心头之恨,也不能洗他血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