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中学的惨状让吴天放有些很不适应,但他觉得总要从惨状中发掘出勇武的东西才好。悲归悲,但不能悲凄,要悲壮才行。既然来到灾区,那就要多跑、多看、多打一些草稿。以下仍是吴天放的日志。</p>
6月9日,星期一。</p>
昨晚吃过饭,和老宋来到火车站对面的马路旁安营扎寨,这里也有一些帐篷,但多半空荡,也许转到山上的主人还没有回来。</p>
老宋喜欢别人称他为宋老师,因为他到中央美术学院攻读博士学位之前,就是重庆大学的一名美术教师。现在,已经是副教授了。</p>
我就对宋老师说:上半夜你睡,下半夜我睡,各自打半宿更,省得人生地不熟的非常时期出个差错。宋说好。半夜我去撒尿忽见一网吧开着,便花两块钱上了一小时。自从6号离开成都后,我们马不停蹄地在几个灾区转,没空上网,也没网上,今儿才处理了一些邮件,也看了博客留言。</p>
我这次出行,知道的人很少。就是家人也是后来才知道我现在是在四川,好在都很支持。我也以实相告并略夸大其辞:灾区人民很善良——逢着就问吃了没——秩序很井然——从来没丢过什么东西除了自己把墨镜忘在洗脸池边再没见着外——物价很合理——矿泉水1.50元碗面3.50元——余震很好玩——就像儿时睡摇车一样——堰塞湖很小水流——因为水岔挖得浅也窄,等等等等。而一些博友和朋友却是在我的博客上知道我来灾区的,有的就留言关心,虽未及回,心却感念了。</p>
从网吧回来见宋还在熟睡,就没叫他,实际也用不着上宿下宿这般警惕吧。于是,抱着相机包睡下。</p>
次日清晨,在站前小饭馆吃饭,宋老师问我今天的行程,我说,汶川、映秀、什邡这些地方肯定进不去,就像北川县城一样,尽管我们很想到重灾区看看。</p>
北川县城已经一片废墟,我们昨天只是站在远处的山头上张望了一会儿。有军人把守,我们进不去。我忽然想到吴迪说不是在北川吗,有他这个军人出来接一下,说不定我们就可以进去了。我忙给他打电话,谁知他们这支武警部队已经开到青川去了。</p>
我就对老宋说,咱们到青川去吧。虽然那里余震不断且级别挺高,且你还没切身感受过一次余震,且阿坚狗子们已先期到达那里。咱们北上会师吧。宋说行。</p>
给阿坚打电话告知我们立即动身去青川,争取中午见,然后买了份《绵阳日报》,翻了一会儿有关地震灾情的报道。后打车到客运站,一问去青川的车只到金子山,至于到金子山后再怎么去青川有没有车路多远,售票员一概不知。犹豫了一下,买了10点钟的票,每张35元。</p>
车走绵(绵阳)广(广元)高速,不到两个小时即到金子山出口,转上窄柏油路后,忽然在一桥头停下。到了,司机说。</p>
还未等来得及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即有小巴司机过来拉客,说去青川。很高兴跟着上车,只是8座小巴,硬是塞了12人,其中两名小孩。无奈,但也得坐啊!</p>
车傍河谷向西北而行,路上多见拉板房的救灾车,经竹园乡时,更见灾区安置点的大片帐篷罗列公路两旁,有抗震救灾指挥部、志愿者接待站、医疗救护点等明显标志,也有不少军车和部队停驻。再过马鹿、七佛、凉水、大院等回族乡,路渐窄渐陡,且多有塌方石块或堆于道旁,或砸坏护栏而滚落坡下。司机倒是技术娴熟,快而稳,直到翻过九家垭——一千八百多米高的山峰才停车,让大家抽烟撒尿。下山的路虽也颠簸,但总算越来越低,且隐约可见山脚下的黄坪乡了,此乡距青川县城约10公里,有更多的塌房和救灾帐篷,据说一些帐篷还是国外援助的,灾民去帐篷不说去谁家谁家,而直呼去巴基斯坦或伊朗。</p>
中午一点多钟,阿坚在县城外的北井坝桥头等我们。</p>
几年没见阿坚兄,样子有些老了,或是黑了。我们先拥了个小抱——尽管我的头只够到他的胸口,但也算是扑入亲人怀了。阿坚说:没想到这个时候在青川见了。我说好,这里不是你曾经放浪的地方吗?终于让你给折腾地震了!</p>
阿坚带我们去他们借住的县教育局帐篷点,并各给我们泡了一盒面,然后介绍这里的情况:县城房屋塌不过一成,但七成左右为倾斜、裂缝、半损的危楼;楼内店铺九成关闭;空地建满帐篷;傍乔庄河岸也帐篷连绵;野战医院及各机关的帐篷多在桥头附近的北井坝;市民表情正常;没见一处饭馆;各商店也有帐篷点;凡顶楼之瓦一律散乱;有战士四处打药;有发往成都、绵阳、广元的客车;木鱼乡死了近三百学生;县里山珍大楼坍塌砸死不少人;全县死亡约万;县西南的关庄镇、石坝乡因山体塌方死伤很多;平武的路不通;全县中小学停课,使本欲支教的狗子、立峰、丁丁每天只能做些修电脑打材料写新闻的活计;这里电脑能上网,手机可充电,周有危楼,厕所更险,百人用一水龙头,老师们也非常热情,不仅提供双层帐篷及折叠床,而且开饭时也喊过去,但他们从不去而是每天凑钱到街上AA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