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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2章 第二政府(上)(2 / 2)

很快,这对“万元户”买下中山一路的门面,办起了更大的经营部,第一层售货,第二层办公,第三层卧室。1990年代初,在重庆江北区人和镇万年支路的荒山野岭上,陈明亮建起了一栋带游泳池的别墅,这在当时高耸着“恶魔般的烟囱”、遍地砖瓦房的重庆,简直蔚为奇观。</p>

相似的年头里,晚一些离开长江仪表厂的马当却诸事不顺。他看上去不爱说话,却是个天生的生意人。通过关系,他拿到了电视机的配额,四处倒手,结果被人告发,因“投机倒把”劳教一年。</p>

而马当后来居上了。1995年,他瞄准房地产,在朝天门贷款组建了大正商场,一夜之间成为身家过亿的富豪。尔后是解放碑的大世界广场,重庆直辖后的十大地标性建筑之一。</p>

直辖了,作为实物存在的解放碑越来越矮。现在,这里是重庆的第一条商业步行街。“九区十二县,一个大县城”的说法逐渐被遗忘。但老重庆仍然愿意管去“解放碑”叫做:“进城”。他们在富安百货、重庆百货里留下人民币,带走廉价的衣服和化妆品。</p>

国营大厂倒的倒,垮的垮,陈明亮的机电生意每况愈下。受马当启发,1999年他在江北开发区和人合伙了第一个项目——26万平方米的加新花园。随后,陈明亮就在重庆名列前茅地购入了一辆豪华奔驰车。那时候,陈明亮爱招摇的名声就传出来了,直至后来成为重庆人印象里第一个背LV的商人,第一个坐宾利的老板。</p>

马当说自己很感谢陈明亮。1999年,重庆“二王”时代。当时“二王”王平、王渝男在重庆的地下赌场遍地开花,邀请大老板马当去打牌。陈明亮得到消息,给马当电话,劝他别去,说二王准备出老千坑他。马当由此幸免。</p>

2000年12月28日,马当在解放碑斥资4亿元的大世界酒店开业。21层楼,翻了七丈七的人民解放碑不知道多少倍。</p>

奠定了良好背景的大世界酒店决定申报四星级酒店,前提是要有配套的夜总会。2001年3月,欠了陈明亮两百多万工程款的马当找陈商量,一起把大世界5楼装修了开夜总会,股份各占50%,以股抵债。</p>

左保书的第一反应是不愿意,“夜总会是个大染缸“,但终于拗不过被拖欠账款的毛躁。</p>

重庆的夜生活勃兴于1990年代,从八一路上零星的小酒吧,到皇冠大扶梯上名噪一时的城市之光夜场,尔后是白宫、亮点、纤哥……花落花又开。要说夜生活的传统,更是可以追溯到陪都时代,那时候重庆是东方的伦敦,大轰炸硝烟散去的灯红酒绿,铸就了重庆人至今的闲逸生活。因此,当头几年足浴按摩风行大江南北的时刻,重庆妹子是行业标准的制定者。</p>

谁也不曾想,一个声色犬马的夜总会,将对他们的后半辈子意味着什么。陈明亮给夜总会起名“云梦阁“。把投资夜总会看作共同致富的渠道。他转让了40%的股份,其中20%归雷德明。</p>

当时雷德明“三进宫“刚刑满释放,老婆死了,老人病了,带着两个孩子,一无所有。雷的老婆生前认识陈明亮,曾委托他照顾雷德明。而当”二王“时代朝千隧道枪案中犯有聚众斗殴罪的雷德明出狱后,陈明亮感觉雷虽然有前科,但胜在为人直爽。他说,分股份是为了照顾雷德明。</p>

另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是黎忠明,个头1米47,江湖人称“忠矮儿”。忠矮儿身上背着命案,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派头,出门总有三五个人跟着,抽烟有人点火,喝酒有人孝敬。分股份后,忠矮儿很信服陈明亮,说他生意做得好,人仗义,一度宣称要把陈推到江湖老大的位置,陈不愿意。几年后,二人反目。现黎忠明在逃。</p>

甄别“朋友”时,陈明亮最看重的品质是“诚实、耿直”。这是码头城市重庆几个世纪以来的普世价值。他打过大儿子三次,原因皆是发现儿子撒谎。</p>

大儿子小时候一直想当警察,但出人意料地,陈明亮坚决反对,“搞政治比做生意复杂得多”。</p>

陈明亮一路风生水起,从当选渝中区人大代表,到三峡古玩城落成、当选重庆市古玩协会会长,再到拿下江北区地标世纪英皇,那里曾是香港英皇的地盘。资产滚雪球似的壮大到10亿元。</p>

他高调地保持着对奢侈品的癖好。比如购入一辆价值500万的宾利雅致,为左保书添置一辆300多万的亮黄色兰博基尼,车很少开,大多数时间,它们在大世界酒店的门前耀眼地歇凉。</p>

1990年代起,他和左保书就不时去澳门旅游。最初是从珠海拱北港口办假护照过关,到澳门买LV、手表,到赌场娱乐。1998年,陈明亮接触到一桩叫“洗码”的买卖。</p>

所谓洗码,即是充当澳门赌场和重庆赌客之间的中介。若内地有人去澳门赌博,不方便携带现金,便由中介根据赌客的信用等级,向其提供赌博的筹码,赌场和赌客直接找洗码的人结算现金。作为洗码者,陈明亮提取7‰到9.5‰的佣金。</p>

这项在澳门特别行政区被许可的交易,在内地法律框架内并不合法。陈明亮心里清楚,但试图打一个“擦边球”。2006年,他开始洗码,免费提供配套的一条龙服务,极尽奢华之能事——重庆头等舱飞深圳,从深圳坐直升机飞澳门,在澳门住5000元一夜的顶级酒店,每餐燕窝鱼翅。</p>

赌博自古是重庆人休闲娱乐的主旋律。六十多年前,忍无可忍的蒋介石在陪都重庆推广新生活运动,六年六次肃赌,结果无非雷声大雨点小。而今,在重庆的有钱人里,赴澳门赌博者已经小有规模。有人赚得盆满钵满,有人输得倾家荡产。</p>

这一时期黑金涌动的重庆,民间高利贷多达三百多亿。“追债”、“讨债”的牛皮癣俯首皆是,律师们会建议讨债公司以“代收代付货款”的职责规避法律风险,甚至在2002年,重庆市大渡口区政府不得不贴出告示,公开招募讨债队伍,帮助政府追讨债务。</p>

参与洗码的小弟李家彬似乎从这种走钢索的生活中意识到了什么。2008年,他写了一封长信给陈明亮,“陈哥,从澳门以来,我们这么下去有没有出路?”(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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