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海舟一把把王明浩往马路对面推去。在那里,已经等到公交车的社员们正在朝他们招手。“走吧走吧,跟他们说我自己散步回去,别叽叽歪歪为我担心,你晓得我会武功的。”
8时52分,食堂面前只剩下苏海舟一人。身后的食堂已经熄灯,街道上的路人愈发稀少。明明是夜生活正要开始的时间,这条马路却像宵禁一样变成行人的禁地。
我们的主角最后看了一眼无人的食堂,便向右转身,一路往南江走去。他将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戴着耳机,在手机里点开《我们的时光》,一路走一路抖动肩膀,就像自己正站在数千名观众面前演唱。
等走到南江西路,他把耳机取下,沿着斑马线走过被延迟的晚高峰堵得水泄不通的马路,来到了南江西岸的江边公园。这里是连环杀人案第4起案件的发生地,一名青藤大学的学生在夜跑时被袭击,尸体在江边那些一人多高的野草丛中被发现。这起案件给静谧的公园抹上一层猩红,又兼之现在的恐怖气氛愈发强烈,太阳落山后这里几乎没有任何人存在,连过去风雨无阻来江边空军的钓鱼佬也没了。
刚走下江边公园的阶梯,苏海舟的便确信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他的脚步变得轻快,整个人晃晃悠悠地往无法被灯光照到的江岸走去。现在正值南江的枯水期,岸边那些被连续的晴日晒得十分坚实的土地一路往江中延伸了50余米。行走在那些干硬的土壤上,苏海舟感到自己如同行走在一片陌生的荒野。他的左边,静静的南江无视城市里的紧张气氛,依然如过去数千年数万年一样,在宽阔的河道里流淌;在他的右边,被近百米宽度的江边公园隔开的南江西路,现在依然车水马龙,无数的司机在慢吞吞挪动的车流里口吐芬芳。在这里,城市的喧闹和繁华在极短距离的空间里消失不见,广阔、静谧又深远的夜晚将每一个来到江畔的行人拥入怀中。
当然,这一晚不止有苏海舟一个人来到江畔。
假设这座城市有一百万名居民,其中可能有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八人会害怕那个横行无忌的连环杀人狂。剩余的那两个不会害怕的人,一个是苏海舟,这位号称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纵横70公斤及以下级老弱病残类无限制格斗组21年未尝一败的战斗机器。而另一个人——如果说ta还是人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凶手本人。
苏海舟在行走了10分钟有15秒后站定。此刻他处于距离江水5米处,距离公园绿道最近的摄像头和灯光足足有60米。这是他确定的最安全的地方,这个安全并不是指在这里他最容易获得警方的支援,而是在这里他干的事情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在黑暗中站立了3分钟后,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在夜晚跟随他前来此处人停留在身后10米。ta没有说话,只是在蟋蟀的叫声中静静地看着苏海舟的后背。
“我以为你会说,你知道我要来?”
“这是古龙,还是王家卫的台词?”ta开口了。从ta的声音中我们可以做出判断,如果ta不是一位天生音色浑厚低沉或者后天音色浑厚低沉的女性或者双性或者无性或者56个性别划分中非“an”的那些类别中的其中一个,那么我们可以说,ta应该是我们常说的“男性”。
“记不清了。你知道的,人到20,身体机能开始老化,记忆里衰退,活力下降。每次劳累过后,我的室友都会关切地问我,是不是肾透支了。”
身后的男人沉默一下,继续开口,发出如生锈又没有加润滑油的皮带努力地在杆轴上拖动时所制造的声音:“20出头的年轻男子,我最喜欢。”
苏海舟霍然转身,横眉冷对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听你的声音,已经40往上了吧?我反复强调,这个年龄段的所有性别人员都要知耻,别跟小自己一辈的人乱搞5656种性别关系。”
男人再次沉默一下。他疑心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脑袋可能有些毛病,不过这不影响他对自己的作用。所以他决定不要继续跟着对方的节奏走,否则自己迟早会在混乱的对话中受到精神上的伤害。
“你知道我要来?”话一出口,男人顿觉不妙。果然,面前的年轻人咧开嘴角,无比自然地回答:“你不是来了么。”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南江。男人终于开口:“待会你忍一下,我的很快,不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