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对实力、地位之类的认识没有他这么敏感,倒也没什么异样。反而是一直沉默的楚熊心贴过来叹道:“洛阳罗氏,不知和千年前的楚国罗氏有无瓜葛?”
“千年前的事情谁晓得?”罗宇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楚熊心开始给他一种上位者的沉稳之感,几天相处下来,他又嗅到一点底层亡命之徒的感觉,不愿接触太深。
“可惜!可叹!”楚熊心说道,“中原自称礼仪之邦,却焚书坑儒,连来处都不晓得了。反而是我们这些化外蛮夷,还口口相传,记着以前的事。相传公族楚氏,与将族罗氏、相族周氏并称楚国三大家族,所谓‘楚虽三姓,亡秦必楚’是也。”
“照你所说,楚国早已湮灭,埋入地下,说这些干甚?”罗宇一边敷衍着楚熊心,一边用心盯着郭谦和余刚二人,他们好像在密谋着什么。
楚熊心呵呵一笑:“若洛阳罗氏的先祖真是楚国罗氏,那我俩说不定还是姻亲。”
“少和我攀关系!”罗宇冷声道。
“我们若是姻亲,按年龄,我就是你爷爷辈!”楚熊心哈哈大笑。
“你这老儿好胆,竟来消遣于我!”罗宇大怒,抬腿就要将楚熊心踹下马,见郭谦、余刚、谢争都听到动静看来,他还是忍住了。
队伍很快跨过边界,由东向西进入了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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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漫漫,一望无涯。
大道逐渐变成一条比山间小路宽不了多少的小径。北边地势低缓,平坦旷野无限延伸,直至极目尽头。南边则是崎岖的灰岩丘陵,丘顶高耸着一座座已失去灵性的烽燧,燧体的黄土在风沙中慢慢剥离。看来之前有宗门在这里尝试修筑霍山那样的直道,最后失败了。
一路往西,绿色褪去,入眼尽是黄土砂砾。将入夜时,迎面飘来一大片雾气,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整个队伍就被浓雾笼罩。浓雾隔绝灵识,让人看不见、听不到、灵识也放不出去,感觉自己和大部队隔开,一直以来的井然有序忽然被打乱,众人都待在原地抱团自保。
罗宇听不见郭谦的约束声,只能让曹威、何进、红英待在原地,他去找找出路。
浓雾中,郭谦和余刚二人行动自如,丝毫不受影响。他们撇开商队,单独将楚熊心带到一旁。
郭谦拿出一柄法剑,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将剑柄递给楚熊心,说道:“拿着!”
他的身后,余刚手扶刀柄,凝神等待。
楚熊心瞥了一眼带血的法剑,不说话,也不接剑。
郭谦刚从余刚处得知了当前面临的险境,他能想出的办法就是杀了楚熊心。没有了护送目标,护送任务自然也就结束。他面目狰狞的说道:“你不死,就会有更多人死。拿着!”
楚熊心平静的说道:“我不怕死。”还是不接剑。
郭谦到底是心不够狠,不愿杀一个手无寸铁之人。三人对峙片刻,浓雾渐渐散去。这是一场普通的大雾,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似雾瘴、秽气那般危险。在浓雾中走散的众人都没走太远,此刻渐渐聚拢起来。
罗宇的呼喝声传来,郭谦见机会已逝,封住伤口,用袖袍遮住,生硬说道:“余兄,给他上锁灵枷!我不信他真的没了修为!”
罗宇摸了过来,见郭谦、余刚、楚熊心三人聚在一起,感觉没什么好事。就见余刚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副铁链给楚熊心双手缚上,他认出这是锁灵枷,用于控制法力高强的囚徒所用,能持续吸取囚徒体内的灵气,使之没有能力疗伤、反抗。
郭谦解释道:“进入荒原,常有意外,戴上这个,有备无患。”
罗宇虽感奇怪,也是觉得谨慎点好,没有说什么。商队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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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争刚才在浓雾中慌乱了一阵,既怕遇到敌人和妖兽,又怕被队伍甩下,往前跑了一段,等雾散了才发现队伍在身后。
他回来之后,见没人注意自己,才略微放心,装模作样的说道:“我已探过,前面并无异常。”见楚熊心带了枷锁,他边走边小声嘀咕道:“这是护送还是押解犯人?和越人和平共处不行吗?”
郭谦听了眉头一皱,这个霍家军来人不知怎么搞的,竟然说这种无知的话。他不打算将当前的危险说给众人知晓,那只会平添麻烦。“越人被称为越寇,总是有道理的。他们打家劫舍、杀害凡民、袭击坊市、无恶不作,是我们正道中人的死敌。怎么可能和平相处?”
“越人和越人是不同的,正如你们正道中人,有的残暴,有的温和,岂能一概论之?”楚熊心骑在马上说道,“况且南疆本是越人故地,有些斗争只不过是为了族群的生存”
“好了!”郭谦打断道,“现在不是听你说这些的时候。门主将你释放,就是希望你们越人识抬举、念恩德。你回去后当对族人晓以大义,别再起战端!”
罗宇听他们争辩,不发表意见。他虽然对越人不太了解,却也听说过南疆宗门和百越的仇恨累世传递,早已分不清谁对谁错,岂能简单罢战?
他抬头看路,前方的荒地里出现了很多一簇簇的小树,枝繁叶茂,树干只有一人多高,足以遮蔽视野。他还在疑心探路的人怎么还没回来,忽然“嗖嗖”几声鸣镝,几支冷箭贴着他的身体射入后方的人群。
“敌袭!”前面的郭谦大叫道,“所有人下马躲避,卫队列阵,随我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