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将食盒搁置在篝火旁边,揭开盒盖,露出一叠白里透粉的糕点。“我请风姨特意做了一些,知道你们没吃晚饭,就偷偷蒸了几块,带给你们尝尝。”
牧心雪笑道:“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上,我的鱼就分你一半吧。”说罢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桃花糕,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那么多谢师妹啦!”李延见“交易”达成,顿时笑逐颜开,顺手从腰肋间解下一只小巧的酒葫芦,大剌剌坐了下来。
韩策皱起眉头,说道:“李延,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李延冷冷一笑,拧开葫芦,仰头喝了一口,顺手扯下一截鱼肉,送入嘴中,抿嘴道:“嗯,真香!”
韩策见他恣意吃喝,全然不理会自己,不由斥责道:“你忘了上回的事啦?”李延头也不抬,说道:“自然没忘!”
韩策怪道:“既然没忘,那你还偷喝酒,就不怕宗师责罚吗?”
李延仰头再喝一口,晃了晃手中的葫芦,慌忙辩解道:“这次我喝的是自己酿的,可没有再偷宗师他老人家的酒。”
韩策哭笑不得,嗔道:“什么你的他的,喝酒就是不对。”
“你会酿酒?”牧心雪半信半疑,一把夺过葫芦,忍不住凑到鼻尖嗅了嗅,奇怪道:“桃花茶?”
李延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吧!我虽好酒,可还没到嗜酒如命的地步。”牧心雪气得将葫芦扔了过去,笑骂道:“李延,你这个骗人精!”李延伸手接住葫芦,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牧心雪起身欲追,忽听崖壁上空传来一阵藤条崩裂之声,旋即“噗通”一声响彻山谷,似有重物落水。
牧心雪吓得“啊”的一声惊叫,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四下里静寂无声,三人为这突如其来的怪声所惊,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约而同地朝云镜湖上看去。
牧心雪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惊惶道:“那……那是……什么?”韩、李二人随她所指方向,定睛一瞧,隐约可见一团黑影飘在云镜湖上。李延迟疑道:“该不会是有人落水了吧?”
牧心雪只觉心子“突突”狂跳,不寒而栗道:“花月谷周边荒无人烟,哪来的人?”
韩策也觉匪夷所思,说道:“未必是人,从前山间野兽夜出觅食,慌不择路,失足跌下山崖,也是常有的事。”牧心雪闻言点了点头,心中稍安。
李延咽了口口水,喜道:“不错不错!我瞧来像是头野猪,看来咱们明日又能开荤了。”牧心雪白了他一眼,一脸嫌弃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李延嘿嘿一笑:“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本。我本一介草民,自然关心吃喝。”
韩策面露犹豫,蓦地将心一横,说道:“与其在这里臆断猜测,倒不如我们下水瞧瞧,一看便知。”
“对!一看便知!”李延附言道:“若是人么,便救他上来,若是山兽,嘿嘿,正好拿来打打牙祭。”
韩策道:“牧师妹你留在这里,我和延师弟下去看看。”牧心雪点了点头,忽又摇了摇头:“我……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韩策见她花容失色,知道她心中害怕,略一犹豫,终究不忍拒绝,只得勉强答应。
当下三人撑起小舟,将灯笼挂在船首,小心翼翼地划了过去。须臾到了黑影近前,李延身在船头,朝那黑影慢慢踱了过去,借着烛光俯身一瞧,不由地“哎呦”一声轻呼:“还真是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壮着胆子用手中的竹篙挑了挑那人,不料那人趴在水中树冠上动也不动。李延回身看了韩策一眼,迟疑道:“怎么办?”韩策上前一步,沉声道:“先救上来再说!”一伸手,将水中那人拉了上来。
牧心雪吓得倒退两步,见那人始终一动不动,这才踟蹰过来。灯笼照过,只见那人趴在船头,披头散发、满脸血污,一时竟看不出容貌年纪。贴身而穿的深色锦衣早已叫湖水浸透,一枝细短箭矢斜斜插在背上,几乎齐根而没。血水从伤口涌出,顺着衣角潺潺流下。
牧心雪倒吸一口凉气,竭力按捺住内心的不安,惊魂未定道:“他……死了么?”韩策伸手探了探他鼻息,只觉此人已是气若游丝,忙道:“一息尚存,信许还有救。”牧心雪心下稍安,问道:“我们要带他回去吗?”
韩策点头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这人坠崖落水,伤得不轻,咱们得尽快带他去找宗师救治。”牧心雪抬头看了看高不见顶的山崖,略略迟疑道:“可是咱们还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历呢?万一……”
李延跟着也抬起头,惊疑不定道:“会不会是周边的猎户?入春时节,山林一带时有野兽出没,兴许这个猎户是循着踪迹来到这里,失足跌落悬崖了?”
牧心雪瞪他一眼,呸道:“你傻呀,打猎的还能自己中箭了?”
李延自觉失言,却又心有不甘,略一琢磨,忽地惊呼道:“哎呀,难道是还有其他猎户,僧多粥少,因为猎物分配不均,便起了杀心?”
韩策知道自己这位师弟别的本事没有,胡诌乱傍的本事甚是了得,由着他信口开河,天都能给他吹出窟窿眼来。听得不耐,便打断他道:“行了行了,别在这胡猜乱道了!救人要紧!”一咬牙,撑起小舟,向着岸边飞快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