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少年嗯了一声,沉吟半晌,答非所问道:“是你们救了我吗?”
牧心雪点头道:“幸亏昨夜我和策师兄在湖边烤鱼,恰巧遇上你落湖,便将你救了回来。说起来,你运气倒是不错。若是换作平日,深更半夜的,无人发现,只怕你不是淹死,就是要冻死在云镜湖里。”
李延见她只字不提自己,急忙叫道:“干么只提韩策,明明还有我好吧?”牧心雪没好气道:“你是去蹭吃蹭喝的,还有脸说!”
李延冷笑道:“那也算是有我在!”
“多谢二位恩人!”少年说着便要挣起,却发现自己肩如灌石、背似注铅,僵硬无比,想要侧身,也是不能,甚至于越是想要发力,越是力不从心。他不知究竟,惊慌道:“我这是怎么了?”
李延冷冷说道:“你这背上除了箭伤,皮破血流的地方也不少,结痂之前,若不涂抹些麻沸散,痛苦远非你能承受。”
锦衣少年听完心中稍安,说道:“有劳二位恩人了。”
牧心雪笑道:“别老恩人恩人的叫了,听起来好生别扭。我叫牧心雪,他叫李延,你呢?叫什么名儿?”
锦衣少年略一迟疑,说道:“我……我叫韩双燕。”
牧心雪惊喜道:“原来你和策师兄一样,也姓韩啊。你是哪里的人?怎么会到这里的?”
少年沉默良久,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家住在汴梁城中,世代经商。我这人平日里无甚爱好,偏爱结交四方好友。近日春光怡人,我便与几位要好的朋友,相约出游狩猎。”
“怎么样?”李延忽地拍手大笑,洋洋得意道:“我早说了他是打猎的,你们不信……”
牧心雪奇道:“既是狩猎,怎地不见猎物,反倒自己中了箭?”
韩双燕脸一红,期期艾艾道:“这个……说来忏愧。一天下来,大家收获颇丰,唯独我技不如人,直到傍晚才猎中一头小鹿。正当我准备上前拾掇猎物时,突然从林中跳出了一只吊睛白额虎,一口便叼走了我的小鹿。眼见横生枝节,我自然不愿将唯一的猎物拱手相让。于是打马狂追,追了一阵,我心想自古皆以熊罴虎豹为兽中王者,若是能猎得其一,定能一雪前耻,叫朋友们刮目相看。便不顾书童劝阻,一个人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大家见我久不归队,担心起来,便沿路寻来。书童担心我的安危,于是原路返回向大伙儿通报。大家得了消息,一时间好胜心大起,竞而逐之,都想率先拔得头筹,猎得猛虎。”
李延听到这里,以为自己信口胡说,竟又猜中,兴奋起来:“哎呀,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因为争抢猎物,引来同伴落井下石。”
韩双燕不明所以,继续说道:“我仗着马匹精壮,紧随在老虎身后。山高路险,好几次眼看便要追上,却始终被那畜生落下一箭之地。不知不觉夜幕降临,我见皓月当空,便奋起余勇,一口气追到了悬崖边。见它停了下来,我便迫不及待想要张弓搭箭,等挂起长弓,这才发现沿途一路骑射,背后箭囊早已告罄。想是那畜生长途跋涉后筋疲力尽,竟也蹲伏在地,静如石墩般朝我看着。一人一兽,于是就这样遥遥对峙着。本以为会迎来一场殊死搏斗,天幸我的朋友们及时赶到,紧要关头,纷纷引弓攒射,那畜生瞬间便被射成了马蜂窝。我见它身中十数箭躺在地上,只当是死透了,便想上前一探究竟。不料这畜生竟会诈死,待我挨得近了,突然拼出最后一口气,扭头朝我扑了过来,情急之下,大伙儿乱箭齐发。我虽然堪堪躲过致命一击,却还是被虎尾扫中,跌落悬崖。我身上这箭矢,想来便是那时大家救人心切,流矢误伤所致。”他说到这里,忍不住连声咳嗽。
李、牧二人听他说完,只觉汗毛竖起,两股战战。虽然韩双燕说得轻描淡写,但月下逐虎,其中艰险,不问可知。
牧心雪骇然道:“好狡诈的老虎!原来你竟是这样坠崖的呀。”韩双燕点了点头。
“好在结局是好的,你总算没有白白送命。”李延道:“宗师说了,你身中弩箭,伤在肺部,失血过多,短时间内难以恢复,现在身子虚弱,千万不要妄动,以免气血紊乱,伤了心脉。”
牧心雪见韩双燕神色慌乱,只当他是担心伤势,便安慰道:“放心,花月谷里别的不多,奇花异草不计其数,经年累月,灵气十足,只要你按时服药,想来不出月余,便无大碍,再静养两月,当可恢复如初。”
本以为韩双燕得知自己数月便能痊愈会心安,不料他听完此话,忽然变得燥动起来,“这么久?不成的!不成的!……”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重伤之下,臂力羸弱,加之麻药效用,哪里使得出一分气力。只得咬着牙撑起双掌,慢慢往上挪着,挣扎了数次也未爬起。反而因此牵动了伤口,使得鲜血迸裂而出,顿时沁湿了肩头绷带。
牧心雪见状,急道:“你怎么了?”只见韩双燕咬牙闭目,神色痛苦,口不能言。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紫,连鼻间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牧心雪一时不知所措,忽而想起老者的叮嘱,连忙叫道:“快!快去找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