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星光晦明。
原本一片静谧的剑痕谷,上空苍穹忽然传来一阵阵沉闷声响,混杂着间断无力的金蛟低吟,犹如暴雨来临前天际滚过的浅浅闷雷。
一道青光在暗夜里划破天际,剑痕谷上方天穹护佑剑宗方圆数十里的屏障大阵开启了。
一股剧烈的罡风从大阵开启的入口处蹿入剑痕谷。
西峰群岭绵延数千里,其间生长着无数的灵长妖魅,邪戾之气与纯净灵气交杂遍布,地灵,人却很稀。
执剑宗便处于灵气最为浓郁的禁忌湖旁,自建宗开始,初代掌门剑童真人便在宗门领地周围以及峰顶上空布有屏蔽邪戾之气的阵法。
九万年的历史,在岁月的沉淀与积累下,大阵内的执剑宗无疑已成为了西峰群岭内最为纯净的圣土,周遭暗处峰岭里生长的多少妖邪一直觊觎着这片净土,浓郁的罡风彻夜不停的挤压游离在屏障之外。
漆黑的夜空里,剑峰与执峰半山腰畔各个山崖上亮起了数道流光,那是于崖边通宵静坐苦修的弟子驭剑躲避罡风的身形。
谷地中有一弯浅浅溪水流淌过,名作雪陈。
每年冬天,剑宗都会开启上方天穹大阵,让朔冬时节的鹅毛大雪铺满剑痕谷,冰冻雪陈溪。
每每此时,也是剑宗外门四海筑的弟子每年唯一一次进入内门修行,接受内门师长观察考核的机会。
外门弟子修行皆都从磨炼身体,坚守意志开始,旨在由外而内冲破灵壁,开启灵海玄门。
凛冬时节,寒溪之畔,雪满山谷,陈本命飞剑于膝盖,坐雪三日,是执剑宗弟子踏入修行之路的第一重最为艰苦的考试。
此刻正值盛夏凌晨,自然无雪。
十余名从峰岭半山腰上飞下来的年轻弟子伫立在流水哗啦的溪畔,仰头遥望着远处峰顶,心里却生出了无尽的凉意。
这种清晰遥望着修行大道上同辈在前,自己却毫无希望追赶上他们的无力感与压迫感并存于心头,让人窒息,不亚于多年前他们顶着鹅毛大雪,膝盖上横陈着那仿佛千万斤重的铁剑坐卧在身后的溪水中时的绝望。
这群溪畔背上负剑的少男少女,皆都二十出头的年龄。
“那三个家伙,真的不是人啊——”
有人率先感慨了出来。
“不过依我看,小师妹或许坚持不住多久也会像咱们一样躲避下来,这阵风毕竟是穹顶大阵外的浑浊罡风,她才十五岁——”
“修行和年龄真的有关系么?咱们这里哪一个不比她大?”
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前一个男弟子声音说道。
然后没人再说话,众人皆都被这残酷的现实毒成了哑巴,整个雪陈溪畔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偶尔会有两声无奈的叹息,不甘的切齿,暗暗立志时握紧拳头的咔嚓声。
大家心思各不相同,但众人的目光却皆都一致的一直望着执峰顶上的三个崖窟,那道从启阵口灌入的剧烈罡风正呜咽呼啸着从崖窟外蹿过,峰岭上硕大的树木在这罡风中左摇右摆,不少扎根不稳的树木被狂风连根拔起,折断于岭上。
崖窟内亮着三道颜色各异的光团,剑宗年轻一代最为出色的三位天才从一年前开始便在此闭关苦修。
这三个光团正是他们布起的护身阵法。
但最右边那团粉色的光晕却在罡风下不住闪烁,时而稳定,时而摆动,仿佛微风中虚弱摇晃的灯火,随时可能熄灭。
相反的,其余两团赤、白的光团异常的稳定,尤其是那赤红得鲜艳的光团,在罡风呼啸的山崖上犹如高悬于空的明亮太阳般不可撼动,稳定而耀眼。
天穹的青光再闪,又是沉闷的声音,穹顶大阵关闭了。
溪水畔的弟子皆都看见了天穹云层里有数道强烈的剑光蹿入大阵内,那数道剑光之下有一条硕大的黑影在挣扎。
“那就是剑峰寒泉里逃出去的黄金蛟?”
有弟子小声疑问。
但众人明显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知道执峰峰主夺舍金蛟逃离剑宗的,也不过仅仅那么几名其余峰主或长老的贴身弟子,他们也只不过是猜测,并未得到师长的点头承认,并且,那几名弟子已经很久不在这里随众人一同苦修了。
溪畔的弟子前些日子仅仅听说过剑峰寒泉里有只黄金蛟逃离了出去。
他们对此并不怎么在意,心头更多的还是在关注着远处崖窟上的三个光团。
大阵关闭时,最后一道剧烈的罡风灌入了剑痕谷,呜咽呼啸着在峰岭顶部吹过。
当这道强烈的风息刮过那团粉色光晕时,光团瞬间熄灭了。
溪畔的众人发出呀的一声惊呼。
“唉——果然小师妹还是比不上林师兄和小师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