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姜的母亲宗氏,是宗颜的幺女,也是唯一的女儿。有道是人爱幺儿,宗颜对唯一的小女儿也是万般宠爱,宗氏出生的时候宗颜已经开始发迹,时常征战在外,所以宗氏也是被几个兄长带着一块长大的。
等到宗家成为权臣,宗颜权倾朝野,更是将小女儿宠得天昏地暗。哪怕宗氏说不想嫁人,宗颜拿建邺里适龄的高门大户子弟试探一二,发现的确不想之后,他也就给女儿置办田产,让女儿挂一个修行的女冠名头,让她尽情游历山水。
后面一次出游遇见了出来踏春的虞琬之,虞琬之对她一见倾心,紧接着穷追猛打。花了近乎两年的时光,才让宗氏点头许嫁。虞琬之对宗氏极其好,宗氏生病,儿女都顾不上,自己亲自照顾,虞姜还因此被宗颜接到了相府,被外祖父和舅父们抱在膝上养了好几年。
外祖父和舅父对她比本家都要好许多,外祖父宗颜对她更是疼爱,舅父们更是将她看的比自己亲生子女都还要重。
她所有的风光和荣耀绝大多数也来自于外祖家。
不管是私心还是别的,她都希望舅父们和整个宗氏都能好好的。
“接下来再看。”宗氏的躯体有瞬间的摇晃,她一把扶住面前的漆案,稳住身形。
“还真是赶尽杀绝。”宗氏的话语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
“现如今,几个阿舅形势不明,据世子打听到的消息,舅母已经和几个表兄逃出去了。”虞姜轻声道,“眼前最要紧的,便是阿娘和儿几个,会如何?”
宗氏和虞琬之留下来的子女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睦,虞琬之再娶之后,原配娘家嫌弃宗氏出身武将,将外孙虞羡之和外孙女虞婧全数接走,和宗氏没有相处过。虞琬之后面也见他们见得少,心思几乎都在宗氏和宗氏所出的儿女身上。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虞羡之对宗氏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客气。等父亲虞琬之离世还有宗家被算计,连表面上的客气也不肯维持了,直接撕破脸,和其他族亲一道把她们给赶了出来。
“放心。”宗氏冷笑,她回头看虞姜,“就算到了这个地方,我也不会认命。”
她拳头握紧,眼神坚定“想看我的笑话?他想都别想。”
虞姜从正堂出来,就见着慕容显站在台阶下,“小娘子出来了?”
“你在这儿站了多久?不是有人引你去休息么?”
她一开始就已经安排人去准备上好的卧房和饭食,让慕容显去休息。
“自然是小娘子进去之后,我就在这里了。我有话和小娘子说。”
虞姜看了一眼身后,她领着慕容显去了前庭。
“有什么话?”
“之前小娘子救了我的命,小娘子说,我一路护送小娘子到会稽,那么这救命之恩,就算是了了,现如今小娘子已经平安到了会稽,那么我该做的,就已经都做完了。”
他微微低头看着面上有些错愕的虞姜,“小娘子难道忘记了吗?”
虞姜收起脸上的诧异,“郎君还没把恩都报完呢。”
现如今她谁也不信,经历了路上的那几次,她周身的人除了母亲弟妹还有允娘之外,谁也不可信,而她到了会稽也算不上什么高枕无忧,到了会稽,才真正开始。
“我救了郎君两次。”她伸出两根指头,“所以郎君反过来也应该救我两次才对。”
“一次郎君已经救了,还剩下一次。”
慕容显听她这话,先是惊讶,而后笑起来,“还能这么算的?”
“当然!”
虞姜见识过慕容显的本事,现如今她正是用人之际,手段好看不好看的,她都不在乎了。
“两次,如果我有任何一次没有出手,郎君眼下都可能不站在这里了。”
慕容显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虞姜打算再多说两句,只听慕容显一笑,“好啊。”
“小娘子说的没错,我被你救了两次性命,于情于理,都应当还人情。”
虞姜立刻顺着他的话就往下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先令人去准备住所。”
其实地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慕容显进去而已。她回身过来又有些迟疑,“临近正月,郎君……不回去?”
北朝早十几年前就已经从上而下汉化了,说汉话,穿宽袍大袖的汉人衣裳,甚至朝廷上都是照着九品中正制。
这临近正月年关,都是一些祭祖全家在一块的重要日子。
“我就算赶回去,路上也来不及了。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赶路。正好小娘子说起这事,那么我也算是顺道留下来吧。”
虞姜一听点头,她想起她曾经看的那枚私印。元城公这个名号,她没有听过,也不知道在北朝到底算得上是什么样的名号。
“这一路郎君辛苦了,现在早点休息。”
她正欲让侍女领慕容显离开,冷不防慕容显突然问一句,“你如今的境地是不是十分艰难?”
虞姜眉梢微扬,她谨慎的打量他,“郎君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