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爬犁出了林地，转向之后汇入一条与铁路线平行的小路。</p>
杨老赶眼见费景庭平静如常，也没凶神恶煞的吓唬自己，这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心道后面坐着的男女可能是高人，那可是黄仙啊，都会开口说话了，说杀就给杀了，眼睛都不眨一下！</p>
此时距离清末大移民已经过去了一些年头，汉民进入东北，融合本地萨满，这五大仙的说法也流传了开来。</p>
胡、黄、柳、白、灰，狐仙为首，黄仙最最惹不得。黄皮子这东西极其记仇，报复心极强。</p>
杨老赶就亲眼见过亲戚家的孩子被黄皮子上了身，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而后逮着院子里的鸡撕咬，吃得满嘴鸡血、鸡毛。</p>
后来还是从县城请了有名的出马弟子，过来给看事。出马弟子一问，那上身的黄仙就说了，亲戚家小孩子调皮，在林子里采蘑菇的时候用石头丢它。</p>
出马弟子好言相劝，允诺肥鸡三只，这才将记仇的黄仙给送走。</p>
这东北五大仙，各有各的擅长法门，就比如黄仙，最为擅长的便是迷人心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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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比刚才，那黄十七施展了障眼法，硕大的雪坑落在杨老赶眼中，愣是成了平路。也亏着坐车的是费景庭，换作旁人只怕就掉坑里了。</p>
远处火车鸣笛，隔着山包就能看见烟柱缓缓移动。</p>
杨老赶便道：“这铁路终于开始清雪了。”</p>
费景庭接嘴说：“铁路线清了雪，您老的生意岂不是就差了？”</p>
杨老赶嘿嘿笑着说：“先生你这就外行了，沟帮子汇聚的客商，大多都是从草原上来的皮货商，送到沟帮子，南下、北上鞣制发卖，人家自己就有车马，本来也用不到我。</p>
倒是这火车一通，人一多，我这生意反倒好做一些。”</p>
“原来如此。您老每月能赚多少钱？”</p>
闲着也是闲着，刚刚出手宰了黄十七，费景庭心中的戾气消解了不少，说起话来很是平和。</p>
“看年景，好的时候七、八块，不好就五、六块。”</p>
费景庭若有所思，难怪不少灾民即便灾情好转，也躲在津门的贫民窟里，不乐意返乡。</p>
杨老赶养了马车，一个月的收入不过跟津门棉纺厂的女工相当，那些土里刨食的农民只怕收入会更低。</p>
闲话间，火车头终于从山包后头转了过来，那老式的蒸汽机很是缓慢，估算一下不过时速十几公里。车头焊了个硕大的铲子，将铁路沿线的积雪铲到两侧，形成一条好似峡谷的同道。</p>
这清雪的火车头过去没多久，便有一列火车，拖着十几列车厢缓缓而行。</p>
便在此时，山包上陡然一声呼哨，转眼便冒出来一群人马，当先一骑举着一杆大旗，手中撸子咣咣朝天乱放，呼啸一声朝着下方的火车便扑了过去。</p>
杨老赶惊道：“不好，是绺子！”</p>
绺子，又称胡子，便是东北对土匪的称呼。</p>
此时流传一段顺口溜：齐鲁的响马、天府的贼，豫省遍地溜光锤；东北绺子雪地飞，小偷小摸属皖北。</p>
旁的不说，就说如今的东北王张作霖，此人就是绺子出身。张作霖当过绺子，自然知道绺子的危害，于是乎去年刚刚在日本人的帮助下占据了整个东北，转过头来便放出军队，拿绺子开刀。</p>
可惜东北军既没群众基础，又没那么多兵力，闹腾了小半年，终归是雷声大、雨点小。</p>
此时的官服只能管到县城，广阔的乡村任凭绺子肆虐。逼急了绺子大不了招安当官兵，等风声一过拉起人马继续当绺子。</p>
剿灭土匪，张作霖没做到，日本人也没做到，光头更没做到。费景庭看过一则旧闻，说是建国后统计过，累计在全国剿灭土匪二百六十万，约占总人口的千分之六。</p>
这两百六十万还不包括东北的绺子，因为四八年东北局就明确表示，整个东北的土匪都没剿灭了。</p>
杨老赶忧心道：“这……要是黑山好还好说，碰上一刀红可就倒血霉了。二位，要不咱们找地方先避一避？”</p>
黑山好，混迹于周遭的绺子，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通常不怎么祸害百姓；一刀红就不好说了，这伙绺子四处流窜，风声一紧就跑去草原，风头过来闯进东北继续为祸一方。</p>
张作霖曾经悬赏一万大洋要一刀红的人头，至今也没人领到赏钱。</p>
费景庭视力不错，略略点算，那伙绺子三十几人，人人有枪，不太好惹。便点头道：“好，那咱们避一避吧。”</p>
马拉爬犁转向，找了个被风的林子休整。杨老赶下了爬犁，给马松开笼套，又给马弄了一些马料喂食。</p>
费景庭与张乐瑶下车活动手脚，费景庭好奇这伙绺子是如何抢火车的，便跳上树，远远观望。</p>
远处枪声不绝于耳，但见三十几骑分作两队，一伙围攻车头后面车厢里的铁路护卫，一伙径直从车尾登上了列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