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随便也行。”周皓含糊地答应下来。</p>
“还是住到金湖区吧，住在那边比住在招待所要方便，回头我安排了房间，你就让卢天先替你将行李收拾了送过去。”欧少芸没有发现周皓的异常，但她还是了解周皓以往的为人，担心他在招待所里面会惹出什么乱子，毕竟招待所和县委、县府大院可是只有一墙之隔。</p>
“也好。就住金湖区吧。”周皓爽快地答应了，这个区是县里面新落成的楼盘，开发商替县府留了几套洋房，作为一些外来任职的领导的住所，而这些洋房的装修都是由李志安一手去包办的。</p>
“吱”太平间的门由里面推开了，阴冷的空气夹着难闻的气味冲了出来，由里面先后走出五个人，除了一个医院的护工外，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员，一个是肩上是一花，另一个肩上是一花一杠的当然就是郑队长了，走在最后的是迈着蹒跚脚步的李汉光和扶着他而行的长女李晓琳。</p>
周皓一看到满额皱纹的老父，眼睛也顿时湿了，父亲仿佛几天功夫又老去了几岁，红肿的双眼、凌乱的头发、参差不齐的花白胡须，再加下那黑黑的土布衣服，放在街上，就是活脱脱的一个乞丐的形象。姐姐的样子和平时倒是差不了多少，黑色的西裤、白色的衬衣，同样红肿的双眼却显露出几分的坚毅。</p>
老妈没有来，相信是爸爸和姐姐担心她受不了刺激而不让她过来，同样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老妈的高血压比老爸的血管栓塞更不能受刺激，周皓心里面想，正当他犹豫着是否上前扶爸爸一把的时候，却发现父女二人正向他走来。</p>
“李叔，节哀顺变。”站在周皓身边的欧少芸擦身而过，上前两步，客客气气地对着李汉光道，“对于志安所遭遇到的不幸，我们整个办公室也觉得很痛心，天妒英才啊。”</p>
李汉光本来已经停止了哭泣，看到欧少芸又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流出来：“欧主任，谢谢你的关心，志安他有你这么一个好领导，也该心足了。”</p>
李汉光的懂事理，倒令欧少芸不安起来，机关单位用车紧张是人所共知的事，限于车辆的编制所限，但凡新增编制的车辆大都成了领导专属的好车，只有被领导一层一层淘汰下来的车辆才最终成为实际意义的公务用车，所以像李志安出事所驾驶的霸王面包车这种已过报废年限连保险也不能上的车在荣安县上并不罕见。</p>
“李叔，等志安由医院送出去的时候通知一下我，我也去送一下他。”欧少芸停顿了一下，努力抑制住自己伤心的神情。</p>
“好好。”李汉光一边答应，一边“呜呜”地哭着。</p>
“郑队，你方便让你的同事送一下李叔他们回家吗？他儿子志安生前是我的好帮手。”欧少芸的并不是假话。</p>
“这个当然没问题。”郑队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了，看着局长亲自通知要办好的事终于办妥了，他也放下了心头的大石。</p>
李汉光一面哭着，一面慢慢地由周皓身边走过，倒是李晓琳在走过周皓面前时候停了一下，恶狠狠地瞪了周皓一眼，轻声道：“你大概就是那个姓周的副县长吧？”</p>
周皓生硬地了头。</p>
“我知道这事没有那么的简单。”李晓琳完就头也不回地扶着李汉光走向那长长的走廊出口。</p>
周皓望着父亲和姐姐的背影，顿时感觉到无尽的失落和伤痛，不仅是二人与自己从此成为陌路人，而在于深切地感受到他们痛失爱子、痛失亲弟的伤痛，他梗咽着，很想跑上去对他们，爸，姐，志安我在这里呀。</p>
“皓，我已经和护工了，她带你进去一下。”欧少芸迟疑了一下道，“我就不陪你进去了，我怕我受不了。”</p>
周皓了头，毫无表情地跟着护工进入了太平间内，夹杂在阴冷的空气和刺鼻的福尔马林中是那股不清的令人窒息的尸臭味。</p>
当护工将尸袋的拉链拉至颈部的位置时候，周皓壮起胆子望了进去，李志安平静地睡在里面，就像睡着了一样，蜡一样白的面上没有一丝的血污，颅内大量出血死亡――李志安的死因，头上面的伤痕并不明显，而且已经被刻意地清理过了。</p>
周皓看着李志安熟悉的样子，久久没有眨眼，他终于接受了铁一般的这一个事实，自己亲眼看到死去了的自己，他在心中默默道：“李志安，你安息吧，我周皓会好好替你照顾你的双亲以及姐姐的了。”</p>
当周皓离开太平间，太平间又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沉寂，除了空调机“隆隆”的制冷声，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愤怒地叫嚣道：“零度位移，那我周皓原来的父母又谁来照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