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烘干之后,夜色已深。
众人齐心协力,打理好床铺,帮助整理好木棚,将干燥的木板床搬入棚内。安德鲁搬运的时候没有留心,不慎将木板距离篝火太近,整张床被熏黑了一半,不过好在发现地早,木板没烧断,勉强可以睡。
木棚内,苏狄文用营地带过来的兽皮铺在身下,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间睡着,再一次醒来时却是次日的早晨。
天还是黑的,吵醒他的是刺耳的怪叫声,等到他起来查看的时候,发现外头的燃尽的篝火堆旁,蹲着一头野兽,毛发发黄,似猫似猴。它正窝在灰烬堆里取暖,不时仰着脖子叫几声,声音无比刺耳尖锐,几乎能穿透耳膜。
凌晨的雨林很是潮湿,尤为寒冷,苏狄文给自己披上了外套,稍一靠近篝火,那野兽就受到惊吓,四肢并用逃窜而走。他从林叶上刮取了一些露水,略作洗漱之后没有叫醒三人,直接来到了昨日训练之地,准备加入血斗。
天色还是黑沉沉的,凌晨的雨林尤为寒冷,却已经有几个节奈族的年轻战士在热身。
卡纳德起的很早,正坐在几只大木箱子上,看着苦心训练的这群战士,不时插嘴一两句,指点一二。见到苏狄文到了,他什么话也没说,指了指院落中的几碗剩下的稀粥,示意他食用。
苏狄文也不客气,直接坐到院落里,稀里哗啦地喝完稀粥,肚子里马上冒出来一股暖气,浑身都有了力气。
又等了一会儿,待战士们悉数到场,聚集了成一小群之后,卡纳德这才挥挥手,嚷嚷了几句,示意大家围拢过来。
他打开屁股底下的箱子,里面存放着大量的器械装备,弓、箭矢、折刀、匕首、长茅,另一箱是藤甲、布甲、护肩等轻便的护甲,所有战场上厮杀能用到的东西,都能在里头找到。他咕噜呱啦地说了几句,指着木箱子,那些等待命令的汉子立即冲上去,抢夺两只箱子里的武器和装备。
他们在分发装备!等苏狄文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战士们已经把木箱子里的东西给抢完了,乱糟糟的往身上穿戴,卡纳德又开始训话。苏狄文听不懂他说什么,却也知道他在说关于血斗的要紧事项,不敢大意,只能乖乖站在原地等待翻译。
训话结束之后,所有的战士都穿戴整齐装备,背上了猎弓,揣上了刀剑。卡纳德喊了一嗓子,战士们像一窝蜂一样散开,直往丛林里面钻,逐一消失不见。
这时候,卡纳德才看向苏狄文,面露歉意道:“我当初不知道你会加入,没有给你准备什么家伙,所以你可能会吃一些亏。”
苏狄文摇摇头,并不在意这些,“你跟我讲讲关于血斗的规则。”
“血斗没有规则!”卡纳德凝声说道,“血斗其实就是一场狩猎,在这三族之中,要猎取更多更强大的猎物献祭,令摩赫神满意,血斗的任务就算达成了!”
他指了指丛林内,战士们消失的位置,“在这片林子的深处,会有一处格外茂盛的密林!当天空开始下雨的时候,你就已经进入血斗的猎场范围内。”
“献祭的过程很简单,任何种族的勇士,只要在猎场范围内,猎取足够多的猎物,将它们丢入希拉圣洞之中,就完成了献祭!而希拉圣洞只有一处,勇士们会在洞口处埋伏、厮杀、抢夺猎物,这个过程无比凶险,必然会死人,所以才称之为血斗!”
以下雨的范围作为猎场……听到这话,苏狄文面露狐疑,反问道:“那希拉圣洞如何辨别猎物是来自于哪个种族?”
“它会闻出来……”卡纳德压低了声音。
苏狄文愣了一下,继续问道:“那地图呢!你们经过这么多年,对这片林子的地形应该有所了解吧?”雨林中本就生死难料,视野遮蔽,难以防备身边的野兽,那些狡诈的猛兽,很有可能会暗暗潜伏到脚边,在人受到袭击的那一刻才现身。要他在一个根本不熟悉的环境下捕猎,甚至和他族人厮杀,这根本就是一场混乱无比的大型混斗,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没有地图!”卡纳德往密林深处看了一眼,黄浊的眼珠中闪过一丝畏惧,“猎场的范围是会不断变换的,除了最中央的希拉圣洞之外,它会在每个夜晚悄悄变换!地形、植被、树木,任何可以作为参考物的东西,都会在第二天消失无踪,这也导致了捕猎的困难!”
“也就是说,你所掌握的地形,隔一天就会改变,你所了解的路线,第二天就会消失无踪!猎场是一个活着的密林!”
活着的密林……苏狄文面色微变。
卡纳德指着林子里,前面那些勇士留下的脚印,道:“你还是赶紧走吧,或许还能追上他们,我训练出了好几个猎队,他们有丰富的密林作战经验!加入他们之中,你会活下来,甚至有可能帮助节奈族获得更好的名次!”
“我必须提醒你,一旦开始下雨了,就说明你进入了猎场范围,会有食人的可怕怪物出现,比起日常的野兽更要凶悍!”
苏狄文点点头,他的话不无道理,若是能找到共同合作的同伴,加入猎队之中,那么这次狩猎的胜算会更高一些。
苏狄文颇为惋惜地从怀里摸出那把破旧匕首,伸出拇指,在刀锋抹了抹。这柄破刀太钝了,和亨利送的那把没法比,勉勉强强可以杀个小动物,一旦遇上大型的猎物,恐怕连毛皮都穿透不进,但这把破匕首,眼下却是他唯一的武器。
卡纳德看着他,颇为惋惜地道:“参加血斗的人数太多,会导致大面积的伤亡,太少,又会丢失胜算,所以这一次我训练出三支猎队,总共有十五人。”
“你是个很好的战士苗子,但并不是一个丛林猎手!别以为能打败一个人就了不起了,他们常年在林中训练,都是林中生存的高手,每一支队伍都有专业的盯梢、搏杀的近战手、捕猎的射手、追踪痕迹的专家,甚至可以分辨出泥土里的细微差别。”
“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一旦进入猎场之中,生死就不由你说了算了!我劝你在此训练三年,再参加血斗的话也更有把握!”
苏狄文没有理他,也没有直接出发,而是在地上左右四顾,将之前离开勇士们的大体位置反复打量。他蹲在地上,摸了摸泥泞中的脚印,发现其中有一枚脚印左右脚深浅不一,顿时心里有了把握。
没过一会儿,他像一只猎豹一样窜入丛林,消失在林叶的遮蔽中。
“可惜了一个好胚子。”卡纳德叹了口气,回到了院落。
……
一钻入丛林,树叶像扇子一样铺头盖脸地拍过来。
苏狄文抬手护着脸,低头脑袋在林子里奔跑,不时蹲下来歇息一下,查看下地面上是否有留下的脚印,寻找折断的树枝,周围的草木是否沾了新泥——这些都是前面有人留下的痕迹,他不敢放松。
必须要赶在进入猎场之前,提前追踪到一支猎队,加入其中!这片雨林实在是太大了,这十几个节奈族勇士,钻进了雨林之中,就像丢进海里的一把沙子一样,一旦追踪失败,寻找起来恐怕千难万难。
猎队离开的时间很短,苏狄文轻装简随,没有穿戴任何形式的防具,奔行的速度比起那些穿戴着沉重防具的家伙只快不慢,勉强能跟住脚印。
通过对脚印的分辨,他已经确定好了自己的第一个目标!
……大概跑了十几分钟之后,前头就传来了异动。苏狄文放缓速度,悄无声息地靠近前面的目标。借着草丛的遮掩,他见到前面有一人,正一瘸一拐的前行,正是昨日被他踢伤了膝盖骨的寸头青年。
这个一个受伤的寸头青年,腿脚不便,是十五人中速度最慢的。他身上穿戴着简陋的藤甲,身上背着猎弓,背上系着箭矢,手上仅仅持着一柄折刀,正不断砍断前面挡路的植物。
狮子博兔,亦用全力,对方已经受伤了,苏狄文仍不敢大意。他弯下腰来,从地面靠近水坑的位置抓起一把湿润泥土,慢慢搓揉在身上和衣服上,遮住自己身上最明显的特征,同时掩盖自身气味,不为路过的猎物所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