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从实招来!”</p>
张户正一声厉喝,驿站内外鸦雀无声。</p>
隐隐,有刀兵出鞘的冷冽脆响。</p>
一时间,连秋日明媚的阳光都冷了三分。</p>
陷入迷思的云乘月也被震醒了。</p>
——[奇遇。]</p>
薛无晦出声提醒。</p>
云乘月考虑了片刻。</p>
她并不擅长说谎,但思忖一二,她觉得自己的经历还真称得上“奇遇”——被家族欺负的废材少年跌落山崖(大墓),遇见被封印的神秘老爷爷(小干尸),获得了天赋肯定与秘宝加成(墓里一大堆名帖)。</p>
这岂非实话实说?</p>
她暗中点头,心安理得、十分笃定地开口:“我遇到了奇遇。”</p>
“……奇遇?”</p>
张户正一愣。</p>
看他表情的微妙变化,似乎一瞬间脑补了许许多多她不知道的事。</p>
云乘月淡定地回望着张户正。</p>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么一回事。</p>
至少张户正是这么理解的。</p>
但他维持住了官员的基本素质,坚持狐疑地盯着她,谨慎地问:“可有证据?”</p>
云乘月又思索了一下。</p>
“掳我的贼人半道去遗迹探险,全都失踪了,车马还留在林子里,可以找到。”</p>
她严肃地解释:“我自己是看见了一枚书文,然后就变成了这样。”</p>
说的全是实话,只不过是选择性的实话。</p>
这大约就叫春秋笔法。</p>
但也还是实话嘛。云乘月再暗暗点头,嗯,她没有骗人。</p>
张户正听了,神色仍然严厉,却已经缓和了许多。</p>
他似乎又脑补了什么云乘月不知道的东西。</p>
他又问:“这奇遇在什么位置,是野生的还是官方的?”</p>
啊?奇遇还有野生的、官方的?</p>
云乘月吃了一惊,面上也自然而然流露出讶色:“什么是野生的奇遇,什么又是官方的奇遇?”</p>
她原本的神态是十足的安然、笃定,带着一股无知无畏的天真,现在这天真笃信里再调和一味惊讶……</p>
落在其他人眼里,简直太符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因为奇遇而侥幸找回神智”的状态了。</p>
张户正神色更缓和了许多——这大概是个脑补彻底完成的标志。</p>
周围人也放松了,有余力倒抽一口气。当这口气再叹出来时,显而易见带了深深的羡慕。</p>
——原来是奇遇!怪不得!</p>
——是野生的吧?能把傻子给点醒,肯定是个大奇遇!</p>
——唉,可惜,野生的奇遇可遇不可求,现在被人惊了,肯定已经跑了!</p>
——是啊,可惜,可惜!</p>
云乘月竖着耳朵听,越听越惊奇:奇遇还能长腿自己跑?</p>
哦……也不对。她挂坠里这一位,不就可以算是长腿的奇遇?</p>
这个世界真的还挺有意思。</p>
张户正也咂咂嘴,问明了奇遇的方位,在本册上记录下来,再问清贼人的情况。</p>
最后,他又特地询问:“云二小姐说看见了一枚书文?是什么样的?”</p>
云乘月依旧诚实:“是一个‘死’字。”</p>
还是没说谎。她看见了好几枚书文,薛无晦的“起死回生”里就有四个字。</p>
“大凶啊……”</p>
张户正闻言,面色凝重,缓缓点头:“看来,那群贼人怕是凶多吉少,难以抓回审讯了。”</p>
他看着云乘月,流露出一丝羡慕之色:“云二小姐因祸得福,可喜可贺。这应当是个野生的厉害奇遇,才既有杀人的凶戾,又有点化二小姐的神异。”</p>
云乘月认真点头:“明白了,野生的奇遇更凶。”</p>
可不是嘛,这位千年亡灵真是太凶了。她一边想,一边摸了摸胸前的翡翠水滴挂坠。</p>
——[……无聊。]</p>
“凶,也是机会啊。”张户正感慨地摇摇头,用笔指了指驿站前,“瞧,已经有机灵的打算偷偷摸摸去探个路了。”</p>
门前窸窸窣窣的一群人尴尬地笑了几声。他们骑上坐骑,果然朝着云乘月描述的方向飞驰而去。</p>
张户正见状,冷笑一声:“一群蠢货。野生的奇遇难不成还原地等你们?便是真有什么好东西,事后官府讯问,还不得乖乖吐出来。”</p>
云乘月瞧着这场眉眼官司,暗想,看来这个世界的官府管控力较强,不仅对个人的身份管理严格,更是权威十足,才能连小官员都底气十足。</p>
薛无晦要光复天下,是要推翻这样的官府?那真是更有难度了。</p>
云乘月心里转过想法,又问:“张大人,奇遇究竟是什么?”</p>
张大人的神态已经温和许多,显然信了七分,剩下的三分怀疑,属于官员的例行公事。</p>
他翘翘胡须,算是个客气的笑:“说来也不复杂,就是些遗迹、珍宝、功法之类,好的奇遇里还有很不错的灵文字帖,有的甚至有高级书文。您遇到的,当属此类。”</p>
“若真是云二小姐,不知道这些常识也正常。等您回了家,多学一学,就明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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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出一张纸,在上头写了几行字。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笔尖先一停顿,接着气沉丹田,手腕一转、一挫!</p>
云乘月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丝鲜红的灵力从张大人笔尖迸发而出,化为一个“户”字,落在了纸张上。这字感觉起来,和此前驽马额前的“驭”字很像。</p>
她问:“这是什么?”</p>
也是书文之影?</p>
原来是这么出来的啊……</p>
她睁大眼、毫不掩饰惊奇的模样,很像什么都没见过的小孩子,这副神态让张户正想起自己女儿,不禁笑起来。</p>
他将写好的文书递给她。</p>
“这是临时身份文书,盖好了书文之影的官府印章,有效期一整天。云二小姐从这里搭车回浣花城,大约要三个时辰,回去后记得,先在浣花城城门户正那里完成注销,否则会在岁星网上留下记录。”</p>
张大人叮嘱得很详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