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致是知道自己在苏州有个未婚妻的,虽还未正式定亲,可两家长辈却是约定好的。他一贯只知有这样一个人,却从未有什么真切的感觉,直到今日见面,先前那些模糊的念头,才陡然真切起来。</p>
面前站着的这个小娘子,就是他未来的妻子。</p>
陆致心里竟生出点不自在来,这同他以往的坦荡,实在有些不同,叫他一时都分辨不出来。</p>
江晚芙却是抬了脸,望着陆致,轻声唤了陆致一句,“大表哥……”</p>
陆致回过神,敛住心里那点不自在,“江表妹,怎么了?”</p>
江晚芙抿抿唇,仰脸道,“有件事,我想麻烦表哥。”</p>
陆致闻言就道,“有什么事,表妹说便是。”</p>
江晚芙道,“因我要来京城做客的缘故,母亲忧我少不经事,特意将身边得用的嬷嬷,赐于我使唤,想着一路上也好照拂于我。岂料那嬷嬷心思不纯,人前恭敬,人后却趁下人不备,偷盗我房中财物,幸而身边人警醒,抓了个人赃并获。母亲原是一番好心,却被这刁奴败了名声,但长者所赐,我一介晚辈,并不好处置,便想着将人送回苏州,好叫母亲亲自处置。但……”</p>
说到此,江晚芙顿了顿,露出些为难神色,道,“但我身边,除了一名管事,能调遣的,只余几个粗使婆子,跑腿尚可,这样远的路,却怕路上出了纰漏。所以我想,能否同大表哥借两个人,押送这婆子去苏州?”</p>
陆致闻言微微蹙眉,原以为用着陆家的旗,江晚芙这一路定然是平安无虞的,却不料还出了这样的事。他声音微冷,自然点头道,“竟有这等欺主的刁奴。表妹不必忧心,我这就命人送这刁奴去苏州。”</p>
说罢,同身旁仆从道,“常辉,你去苏州跑一趟。务必将这婆子的恶行,一字不差禀告江姑父。”</p>
那个叫“常辉”的仆从应下,拱了拱手,便退开了。</p>
陆致回头,又道,“江表妹放心,我这仆从一贯做事稳妥,定然不负所托。”</p>
江晚芙见陆致这样轻易答应,自然很是感激。自从决定要动曾嬷嬷,江晚芙便想好了之后的每一步。</p>
她要借陆致之手,押曾嬷嬷回苏州。</p>
继母如何处置曾嬷嬷还在其次,她最主要的目的,是让继母有所忌惮,不敢对阿弟下手。</p>
无论她和陆致的婚事成不成,至少在婚事彻底告吹之前,继母绝不敢轻易下手。</p>
国公府,对于区区一个六品通判而言,绝对是庞然大物一样的存在,撼动不得,甚至是生不出撼动的心思。</p>
江晚芙知道自己其实是算计了陆致,但除此之外,她并没有什么法子,只再一次福身行了个礼,真情实意道了谢,道,“阿芙谢过大表哥。”</p>
陆致一脸温和道,“表妹不必多礼。”</p>
二人没说几句话,便有仆从过来,说已经套好马车。</p>
因男女之防的缘故,江晚芙和陆致并没有同乘,江晚芙带着惠娘几个上了马车,陆致则骑了马。</p>
京师比起苏州,热闹很多,街上行人往来如织,有穿锦戴绸的,也有粗布麻衣的。</p>
江晚芙坐在马车里,惠娘打量了一圈马车,禁不住低声道,“都说国公府富贵,竟连这马车里的案几,都用的上乘的金丝楠木。”</p>
江晚芙顺着惠娘的视线,扫了眼那金丝楠木制的案几,和上头摆着的玲珑白瓷莲边茶具,并未作声。</p>
国公府自然是泼天的富贵,她虽是一介女儿家,不知朝中大事,但先前在苏州之时,却也有所耳闻。如今的卫国公陆勤,镇守九边重镇,是军权在握的大都督,当年连公主都要下嫁,如何会不显赫?</p>
一路顺畅,连进城都没遭什么盘问,守城的将士一听是国公府上的,二话不说便叫开了城门。</p>
半个时辰左右,马车就停下了。惠娘提着裙摆跳下马车,在外头道,“娘子,到了。”</p>
江晚芙提着罗裙,被菱枝和纤云两个扶着,踩着红木矮凳下了马车,脚落地后,才抬眼看向国公府的大门。</p>
一扇丹漆朱红大门,匾额上卫国公府四个大字用金粉描成,门上挂了两个沉沉的金漆虎形兽面铜环,门口台阶是用整块的泰山石做的,足有五阶,衬得府邸高而威严,耸立之姿。地砖齐整,一尘不染,一左一右坐立着两只石狮子,高门大户的威严贵气,扑面而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