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被认出来了,哪怕在知晓对方身份的时候,齐格非就已经做好了被人认出真身的心理准备,可真到对方认出她,并且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
“当初你们几个擅自脱离大部队,执意回援格拉摩根,成功了吗?”
齐格非压低了脑袋不敢直视对方的视线,更没有回应对方话语的勇气,这十几年中每一天她都是在忏悔与愧疚中渡过的,愧疚和负罪感曾化为幻觉,如同心魔和梦魇般化作认识与不认识的人日日夜夜地拷问着她的内心:要是她没有带立花一起去格拉摩根是不是立花也就不会被改造成尼德霍格了?假设当初能细心一点早些察觉到格拉摩根的异常,是不是就能阻止生命树的阴谋?如果当初没有分裂斩首部队,大家一鼓作气摧毁生命树是不是人类的结局就会不同?如果……
格拉摩根的系统ai在被她关停前给她播放的监控录像,哪怕有着非常强烈的舆论引导痕迹,却也不能否认,在那之后的一系列崩盘影响,最初的起源都是由她引起的。
而这个黑龙妹子在漫长、无法与人得到有效交流解开心结的时光中,早就把自己的思想带进了一个顽固难解的死循环中,在让齐格非自我厌恶追求解脱和了断的同时,也将她的精神和心理状态塑造的既强大又脆弱:面对生命树、面对拟态生物和魔化植物,齐格非的精神和意志宛如钢铁般强韧,可面对枯树人的质问时,她却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齐格非埋着头默然不语的样子,枯树人心中也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你们也失败了啊……黑龙尼德霍格的诞生,想必也让人类最后死伤惨重了吧?”
每一个字就如同钉子一般扎入齐格非内心,她的身子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长久以来齐格非用来伪装自己的坚强外壳正在因为对方的质问而寸寸崩裂,她开始害怕对方会像日夜纠缠自己的心魔与梦魇般逼问她为什么还活着。
齐格非动摇的心情,同样通过精神链接共享给了伊丽莎白、赵姒妲,还有吴铭。
“抬起头来,齐格非,你当初的选择无可非议。”
出乎齐格非意料的,从枯树人口中传出的声音并不是责难和逼问。
“我很清楚,在见识到尼德霍格和生命树的力量时,我就明白我们的斩首行动从一开始就已经步入失败的深渊了。在见到生命树的力量以前,我们还可笑的以为这是生命树灾难爆发以来我们遇到的最有可能终结灾难的机会,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成功率,这个计划都值得我们以身试险。”
“这不是安慰之言,齐格非,你没有必要为此愧疚,就算你和那几个离去的精锐当初留在了龙骑士大队中,也只不过是延缓我们的死亡,然后让我身后这片枯树林增加几棵被束缚在这片土地上的枯树而已,所以你也没必要将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等会我会告诉你原因,但在此之前,我……我们,有句话想跟你说。”
枯树人静静看着手足无措搓着手指的齐格非,用他自认为尽量平缓、柔和的语气说道。
“抬起头来,当初你的选择没有错,我,还有龙骑士大队的所有人,从来没有因为过你的离去而怨恨、怪罪过你,因为这场行动失败而丧生的其他人,也没有丝毫权利和资格去指责你,我们失败跟你回援格拉摩根,和格拉摩根被生命树的仆从攻陷,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狗屁关系!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我们所有人,我们一开始就乐观低估了生命树的力量……”
哪怕是身处梦中都不敢想象的话语飘入齐格非的耳中,就如同晴天霹雳般震撼的她顿时陷入呆滞,张口结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位鲁先生,要不是你最后说了句人话,我估计就在你脑门子上刻了个‘早’字了。”感受到齐格非的精神和心理正在从临界点渐渐跌落回较为正常的水平,吴铭叹着气拍了拍粗糙的树干:“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这个木头疙瘩真的还记得住当时的情况吗?”
“我不姓鲁,虽然我都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但我的记忆力可没有衰退。”
“那叫你周先生?”
“册那!凭什么!”
“好了好了,树人哥,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赶紧把情报交出来,我们还赶着去砍树呢。搞快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