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因为不停流鼻血,而且还经常晕厥的关系,他去找了医生看病,那位姓鲁的医生说他鼻子里好像长了个什么东西,需要进行后续治疗,而且还很严肃地讲了很多很复杂的话。
那位医生说话的速度很快,还讲了许多他听不懂的术语,但是有件事情阿茶好像听懂了。
如果不进行治疗的话,他就活不久了,就会死。
死亡。
可是死亡又是什么感觉呢?
阿茶感觉有点迷惑,他觉得自己脑子很笨,有好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说起来,人如果感觉不舒服,就需要去找医生看病,这件事情,还是阿狗告诉他的。
他本来是没有看病这个概念的,和他认识的大多数工人一样,如果感觉身体不舒服的话,扛一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因为他们实在没那个钱。
看病诊断就要花费不少的钱,更别提看完病后还要治疗了——事实上,在夜之城的底层阶级里,很多人甚至都搞不明白看病和治病的区别,甚至几乎九成九的人都将医生视为骗子。
他们的逻辑很简单——我都花钱看病了,为什么病还没有治好?
光是看病就会花光他们的积蓄,更别提治病了,治病要花的钱往往在他们开来更是天文数字,所有几乎所有的工人都觉得,医生都是一群骗子,而这些骗子专门骗那些第二阶层的老爷们的钱。
不过阿茶是隐约明白事实不是这样的。
看病的花费是为了诊断和确定疾病,做了各项检查得到临床数据后,医生才能确定患上的是什么疾病,才能着手进行治疗,才有可能尽快把病治好。
他身边最有知识,最聪明的好友阿狗是这么告诉他的。
只是已经没钱了……
虽然那个姓鲁的医生免去了他的诊疗费,但阿茶已经没有钱再去治疗了……
…………
阿茶最近很开心,因为他的广播节目开播这么长时间,终于有听众给他寄来信件了!
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发现公共收件地址里有他的口信时会这么开心。
那个听众来信不长里面有许多阿狗看不懂的单词,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能看懂一部分的——这个听众觉得他的节目好听!
就连鼻腔中传来的疼痛和腹中饥饿,都因为这封听众来信减轻了许多。
他花了大概两天工资的钱买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将那张信上面写的东西誊写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将原件珍藏起来,去请教好友阿狗上面那些不认识的单词怎么读,最后拿着誊写件读了一遍又一遍。
“这一定是个好兆头!终于有人愿意给我寄来信件了!一切肯定会好起来的!”
不知不觉间,阿茶对明天又充满了希望。
…………
被工头赶出工厂以后过了多少天呢?应该已经快年末了吧……
阿茶虚弱地躺在用捡来的破门板所搭成的床上,神游天外思考着。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起不来床了,由于在工厂里晕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黑心工头私吞了他的工钱,然后把他赶出了工厂。
在那之后因为身上的病,他就一直没能找到工作,没了生活来源他就只能待在家里一边做做广播节目,一边靠着积蓄艰难度日,而这几日积蓄用完的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上饭了。
而他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有好几次甚至在广播途中晕倒在了桌前,在饥饿与病痛的双重折磨下,现在阿茶已经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偏着头看向窗外。
无法遏制的困意正在朝他涌来,他能感觉到有温热湿滑的液体从鼻腔内流出,但他已经抬不起手去擦拭流出的鼻血了。
接着,窗外漆黑的天空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声,一颗‘流星’拖着尾焰从地面冉冉升起,升上天空,并且在天空的最高处炸裂开来,化为灿烂绚丽的烟火。
每年年末,夜之城的上城区都会放烟火。
窝在床上看着天空炸裂开来的一朵朵烟花,瞳孔正在涣散的阿茶稍稍提起了一点点精神。
啊,年末了……说起来,阿狗以前好像还说过,他们家以前有吃饺子的习俗……
他的思维如同生锈迟滞的齿轮般,变得越来越慢,意识和知觉也在飞速从他身上剥离——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好轻,一股从未有过的解放感涌现出来,他再也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和腹中的饥饿,感觉不到从鼻腔内流出温热湿滑的血液,也感觉不到周边寒冷彻骨的低温。
一切的烦恼,一切的痛苦都被抛到了脑后。
生机正在迅速从体内流逝,死亡正在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他身上,而他此时只感觉自己的眼皮子越来越沉重,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让他眼睛忍不住一睁一闭。
啊……开始感觉暖和起来了,外面的烟火停了吗?感觉变得好安静,要不……再稍微睡一会吧……就睡……一会……
他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混沌,听觉、视觉和触觉等多种感官都在快速离他远去,他已经没剩下多少思考的能力了。
然后,他留下了最后一丝的念头。
啊啊……希望能在梦里吃上饺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