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不同时期都做过人口普查,但是从来就没有查到实际人口数量,最大的问题就在于隐户。
举个简单例子,史书上曾经有资料显示三国后期,全国不过七百多万人口。试想一下人口比例,成年人不过三百万,这个数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多水了。
其实这里说的人口是纳税户人口,不包括下人奴仆家臣,不包括躲避战乱的逃亡人口,不包括大量不在籍的隐户。
这里所说的隐户就是农民们为了逃避高额税负,主动将田地托在一些权贵名下,每年向权贵缴纳一定数量的钱粮。权贵拿了人家好处就要帮着他们除去户籍,从此在法理上这些人就是不存在的。
赵琳说的隐户二千多家,大概就是万余口人,这些人在大宋是隐形人,不存在的。可想而知,江宁县在册的二十多万人,实际上五十万都不止。
可能有人要问了,这些人没有户籍,那出行怎么办?小孩子读书怎么办?外出工作怎么办?
都好办!此时的人大多数一辈子也就去过几次县城,甚至很多人都没有离开过家五十里的。即便要外出,宋朝随便外出,不像明朝,为了防止军户逃跑,出行要有路引。
孩子读书问题就更简单了,九成以上都是文盲的年代,一个农民的孩子想读书?做梦去吧。
外出打工,比如去汴梁,可能有巡捕要勘验户籍。那也好办,塞点钱找官吏办一个入籍手续。办不成怎么办?简单,多塞点钱。
畸形的年代造就了畸形的社会,奇葩的朝堂管理的奇葩人间。前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这这里都太正常了。
言归正传,打击隐户不是陈嘉要做的事情,他也没有能力做这事,除非他要与全天下富贵阶级为敌。
王安石折腾了那么些年都做不到的事情,陈嘉才不会去做,脑子坏了也不做。
清查隐田隐户的真正目的是要掌握江宁县真正的数据,才好规划将来的发展。至于那点税赋,压根就不是问题。
“郡主啊,你家隐户有多少,隐田有多少,我只要知道个实际数据就好了,真的要查,也是查那些寺庙道观。”
赵琳闻言猛地回头,吃惊问:“你要收庙产?你疯了么?出家人是那么好惹的?你太太平平做两年知县就好,仕途根本不用担心,父王会帮你安排好的。”
陈嘉摇摇头笑道:“”我才不傻,对付寺庙自然由道家出手,别忘了官家笃信的是道家。对付佛门,道家是最高兴的。”
“那你也没有必要掺乎进去啊。为啥要对付他们?你和佛家有仇?”
陈嘉哈哈大笑,“有屁的仇啊!那是因为我要让更多的作坊建立起来,可是没有地啊!依靠人家卖出来零零散散东一块西一块的地皮,作坊怎么发展?我需要一大片地,然后大批作坊在那片土地上建设起来,我称之为产业园区。这些作坊建设好,我江宁不再会有流民,我也不用发愁税赋,更加不担心徭役。”
赵琳想了想,犹豫问:“要不我说服父王卖一些地给你?”
“你家的地我迟早要买的。说句难听的,当今天家是你伯伯,所以你家在江宁还能开开心心生活。下一代君王呢?他会允许你家有那么多田地?我和你说一件事,这次去京都听说的。”
“当今郑皇后加冕的时候用得都是旧物件,天家还夸奖她贤惠。为什么呢?因为天家没钱啊,也穷啊。朝堂每年六千万贯收入,一大半要养军队,光西北与西夏作战的前线,每年就要消耗三千万贯。”
赵琳呆呆听着,她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可是她没想到这些事与她家有什么关联。
“自古天家最无情。当今天家还顾着兄弟情深,下一代可就没这个情分了。没钱了怎么办?找个由头收拾几个,立刻就有钱了。你们家,京都沈家,章家,哪一家不是千万贯的身家?”
赵琳听懂了,虽然她觉得陈嘉说得有点玄乎,但是从小在皇家耳濡目染的,她自然懂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