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或是一世,王简的思想从这唯一无二的念头中迸发而出,犹如一颗千年种子在地壑之中悄然生根发芽,又好似一只井底之蛙忽然间生出了离开枯井的念头……
一切玄之又玄,自然而然,根本无法言明——就这样的,王简所有的一切便如同轮回转世一般,在这绝对的虚无之地悠悠地进行着,就好似他现在成为了一名宇宙时空之外的过客,漠然而平静地观看着无数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在无数个一模一样的世界之中,在截然不同的时间点上做的一切事情。
王简所拥有的所有记忆,在这一刻都原原本本地变成了如临其境的画面,让他重新经历了一遍——以此同时,也将就将这其中所有的信息,都硬生生地灌输到了他的心境之中,宛如给他所有的经济已都重新上了一次色,添加上了那些接近遗落的细节。
只不过,虽然王简拥有的信息总长度没有增加,但在细节上却上升了好几个数量级,最终导致他大致所知的一切都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有在他细细思考的时候,才会再次彻彻底底地呈现出来,就仿佛被王简暂时存为了一叠叠的卷宗一般。
在这其中,最为醒目的几个画面,自然是那些一直陪在王简身边的人了——譬如浑身黑色的冥帝,又比如身穿红裙的子岚,还有银发如瀑的宁如珖。
他的念头微微一动,宁如珖与自己共同的所有经历便缓缓浮现清晰,在无数条五颜六色的记忆长河之中,看起来极为突出而特别:
一道清澈的碧光在宁如珖身前飒然展开,如同天幕一般挡在了血红色的噩梦蚁潮之前,将他弱小而无助的身躯守护在内;
宁如珖轻轻地抱着他,凄然泪下,声嘶力竭,只为了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找到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
偌大的斗技场中,他勉强支撑着血迹斑斑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宁如珖温软的怀抱之中,感受着自己缓缓减慢的心跳;
幽暗深邃的惑迭森林之中,在一棵遮天的大树之下,两人相对而坐,谈笑风生,调神畅情,相得益彰;
辽阔寒冷的罡风原上,宁如珖手持青碧长枪,独自一人,奋不顾身地冲向朱灵煌,话语中的决绝和毅然令人动容;
天边的皎月黯然横陈,冷清清的空雷阁内,美妙而悠扬琴音轻轻回荡,余音绕梁,两人的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我爱她吗?
所有的画面从泾渭分明,相隔万里逐渐融汇合一,不分彼此,最终形成了王简、宁如珖、白挽月以及乌望虚身处旋马庭之中的场景,并停止在了乌望虚开口问话的那一刻。
而到了这一刻,王简才终于从一个袖手旁观的客人,变成了真正身在其中的主人。
他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身边这个要与自己不离不弃的女孩,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经过那一段段人生画面的洗礼,王简才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
因为,在这一刻,王简完完全全地就只有自己,没有任何其他的干扰——即便是冥帝的那些已经融入王简体内的记忆碎片,也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无效化了。
没错,除了子岚,又有一个女孩悄悄地走进了他的心境,并且留下了永恒般的刻印。
为了她。
为了她们。
为了这个世界。
在这一刻,他真正地看清楚自己的心。
“轰——”似有一阵阵穿云裂石的雷鸣蓦地响起,在这漆黑无比的深层心境之中,从王简的那个最原本的念头处生发,开辟出一条贯天彻地的炽白大道,直通绝对无限的黑暗深处,直通这方世界的终极尽头。
与此同时,王简犹如醍醐灌顶,霎时间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自己的本心。
这就是自己的道。
隐隐约约间,王简还未完全从这至真至贵的神奇体验中醒来,他的右手掌心倏然一疼,宛如被滚烫的烙铁狠狠地拍打了一下,顿时痛得他从这个体验之中蹒跚地跌了出来,视野之中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支离破碎的镜面,或明或暗,反照出此刻王简极为扭曲的模样。
没有一点多余的时间,他只是匆匆一瞥,便感觉到周围的时间开始徐徐流动,眨眼间便犹如一条倾泻而下的瀑布,恢复了原本正常的状态。
只是,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在一切都恢复正常前的最后一刻,一点醒目的赤金色光芒在无数块碎片中一闪而过——而这一点诡异而神秘的光芒,似乎就是来自于自己扭曲的影子。
更确切地说,是在自己影子的右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