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镇的卫生院只有一个三层小楼。在二楼的病房里,三个病床上只有一张躺着病人,祝权寿灰着脸坐在空床上,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狼一般的眼仁变得越来越凌厉,而原本油光水滑的满脸横肉,也变得粗糙不堪,胡须像钢针一般刺破皮肤冒出来,让原本就泛青的下巴布满短茬。
无奈和自责、懊悔和愤怒的神色让胡秀看着就心疼。
无奈是孩子没了,自责却是因为自己偏偏昨晚就要去找春花。
但是后悔药在世上是没有卖的,就算有他也不打算去买了喝,因为他已经有了计较。
“权寿,听我说,我不准你去找他们,不过你放心,院长都说了,我还能生,咱不怕、啊?”
胡秀虽然还在输液,但脸上已渐渐有些血色,而且精神也在逐渐恢复。
她看到祝权寿坐在床上虽然没有作声,但他脸上的肌肉时而跳动一下,时而又呲牙。
特别是那对眼珠子一直在不时转动,她明白男人绝对不会罢休,就算他当面答应了也等于零。
但那三个人不是自己男人能对付得了的,这点胡秀看得很明白,家里是有一杆猎枪,但他们却是和金矿那些当兵的一样的长枪。
虽然自己也很想噬他们的骨,剥他们的皮,但她看得出来双方的力量悬殊太大了,所以拎得清。
“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了,就不会去的,你也放心,我不会找他们拼命,不划算,因为我还要你给我生儿子。但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肯定要找他们讨个说法,这些小事你就别管了,啊秀!”
祝权寿说完上前看了下输水的瓶子,再掖好被子,掏出烟准备点火,却突然发现院长站在门口,一愣之后勉强一笑,说道:“院长,胡秀的事太麻烦你,改天我上山打几个好东西给你拎来。”
“你不用客气,本来就是乡里乡亲的,而且胡秀也是多年的街坊,谁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今后得注意点,特别是孕期,不然真要人命的。”
搞得祝权寿讪讪点头,说:“晓得了。”
院长检查了一会儿,说:“没啥大问题,这瓶水输完了就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还要输,她体质不错,恢复得快的话,几天就可以回去。”
“谢谢院长……”
夜半,金河镇卫生院的门缝里溜出来一个黑影,穿过寂静的街道,然后直接去了镇外的田野,脚步速度飞快,一忽儿这个人影就消息在茫茫野外。
金河镇有三分之二都在高原边缘,而高原上除了昼夜温差极大之外,还无水无田无植被。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恶劣环境中同样有人在这里生存,比如距离镇西十几公里外的一个狭窄幽深的山坳里,就有一个半窑半棚的栖息地。
当初在清剿私矿的时候,县里曾经动用了一千多武警和公安,但是仍然不敢说能像梳子一样清理干净了,所以在一些不容易引起注意的峡谷、或者人力不容易下到底的地方,一些漏网之鱼选择了回来,他们说这叫做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棚里,老大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们后来还是有点对不起人,好歹也是同行,还在一起做事。”
老二嘿嘿一笑,说道“他如果念着都是同行的话,就不会私吞了,再说这不是小数。”
老大:“可是这样一来,之前的数目都拿不回来不说,还极有可能会翻脸,咱们的短板就是找下家,今后怎么办,这些东西是带不出去的?”
“他不一定知道是老三干的”老二说完还瞪了老三一眼。
老三却在旁边抽着烟,啃一根骨头,毫不在乎的样子,老二气结。
“人家是傻子吗,他婆娘稍微一说我们的模样,祝权寿还不明白是谁?”老大哼了一声。
“嗐!就算知道了又怕个逑啊,让他来,给他个胆子都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老三扔掉已经干干净净,光滑惨白的骨头,豪气的说道。
老大气得‘啪’的一声拍了他脑袋一下,骂道:“是怕不怕的问题吗?我们的路子在哪儿去找?”
“实在不行,再去问问矿里的老刘他们……”
老三听老二这话又不满了,摸着后脑勺说:“就是因为你那老刘不回来,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去找祝权寿家啊。”
“还怪我了不是?”老二喝道。
“吵什么吵,这事就先这么的了,大家想办法把货弄出去才是真,万一那些当兵的跑到这一片来了落脚的地方就没得了。”老大也喝道。
老二道:“如果真的跟他闹翻了,我觉得也没啥,不是听说八爷回来了吗?”
“哼,八爷会跟我们打交道吗,做梦!”
“……”
“老二,老刘他们是不是害怕了?”
“不知道啊,本来说得好好的,也不知道咋就不出来了,妈的,害得我们饿大半天。”
“要不我们明天进去再看看。”老三说着还色眯眯的搓着手:“而且大哥,如果老刘他们不行的话,我们走的时候顺便把无名店那个娘们弄走怎么样?”
“还在想女人?你当时没听到他们说吗?那个丫头的亲哥关系硬得很,影响到我们的正事划不划算?你要找女人去二十里店啊,哪里多的是。”老二鄙视道。
“那些都被的,没兴趣。”老三兴致缺缺的说道。
“哼!我先在这儿警告你,千万别打那个丫头的主意,不然就把你赶出去,自己一个人混。”老大恶狠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