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昙首每遇到伤心失落之事时,便愿意拼命劳动来充实自己、解脱苦闷。他年纪轻轻便遭遇父母双亡,多年守孝,守孝之时就随着家中的花匠、仆役学习各种杂务,如今沉枫第三次弃他而去,而且是在成婚之后,他心中悲愤难过,心想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商量,非要自己去解决,渐渐怀疑她并不爱自己,越想越想不通。自己又为师父守孝,不能离开狐山,便独自一人打理狐山。
宋岩在时本来依据五行变化种植植物,后来被奚斤放火烧毁。王昙首不懂五行之术,却在宋岩的屋子中找到一些种子,便种菜种花、烧窑补屋、制造桌椅,累得厉害了,就按照宋岩教授给自己的武功秘诀练习武功,武功也练累了,就照着师父传给他的曲谱慢慢练习箫声幻术中的《善曲》。宋岩将毕生功力传输给他,他又极具慧根,练习过程中进步飞快。狐山顶峰也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比宋岩在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善曲》虽能断断续续吹奏出来,但是并未与武功相连,还是单纯音乐。
不知不觉中,已过了数月,虽然每天都为自己安排得很满很充实,但是仍常常感到寂寞。
一日,王昙首在师父墓前吹奏《善曲》,吹着吹着想起沉枫,一会儿想起她笑靥如花,一会儿又想起她泪水涟涟,不禁心潮荡漾,渐渐身体中的功力被唤醒,恍惚中看到沉枫与自己共同生活在狐山之上,相敬如宾、儿女成群。再吹又看到自己成为小孩子,师父正在自己老家的庭院中一招一式地教自己练武,父母都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又一会儿,看到自己少年时代,刘义隆、王华还有自己纵马奔驰,自己圆满出使大夏回到大宋,刘裕嘉奖自己。吹着吹着,又隐约看到刘裕下旨,说自己通敌叛国,赐自己死罪。自己向刘义隆求情,刘义隆冷脸闪开,王华忙澄清与自己并不太熟。自己被关进狱中,同牢房的仍是宋岩,枯瘦的宋岩死在自己怀中。沉枫笑嘻嘻地说她是在利用王昙首,雪落向他哭泣,怨他见死不救。
雪莲一声长鸣,王昙首才从幻觉中惊醒,一看雪莲圆睁着双眼,满眼惊恐不适,才恍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练成箫声幻术,他折来一支树枝,在土地上分别写下《善曲》和《恶曲》的曲谱,对比分析,才恍然大悟,《善曲》和《恶曲》的曲谱并非截然不同,倒是异中有同、起承转合、关联甚多,更像是一部音乐的上下两段。这才想明白,为何师父严禁在狐山吹奏箫声幻术,而不是仅仅禁止吹奏《恶曲》,原来悲喜同源、福祸相依、由爱生恨。
自责内疚中,赶忙在宋岩墓前跪下,道:“师父,弟子自作聪明,在狐山之上练习箫声幻术,破坏了师父的规矩,弟子知道错了。”心中暗想:以后绝不再轻易吹奏箫声幻术,这箫声幻术,悦人先悦己,害人先害己,让人快乐须得先麻醉自己,折磨别人须得先折磨自己。
正在思索中,忽然雪莲踏步而来,在地上的《善曲》和《恶曲》之上好一阵踩踏跳跃,地上的二曲变得一塌糊涂,再也看不清了,不禁笑道:“雪莲做得对,师父教给自己是为了让其流传下来,自己还是将它雪藏较好。”
想透彻这些之后,顿觉心中澄明,于是给沉枫留书一封,写道:“你三次离我而去,我很伤心愤怒。伤心愤怒之余,仍是担心挂念于你,下山去找你,你若回来,就要安心等我,若在离开我第四次,我就真的不原谅你了!”
给沉枫留书之后,又到宋岩墓前道:“师父,我还是得暂时离开您几日。我挂念沉枫,下山去找她了。找到找不到她,我都会尽快回来的。”
王昙首径直下了狐山,来到北魏城门之外,冲守门的北魏兵士道:“我是王昙首,我要见孙骁!”
守卫的兵士对比了一下通缉画像,急忙道:“我带王将军去见孙将军。”
王昙首道:“甚好!”
那兵士并不为王昙首上绑,却招来好马请王昙首骑。王昙首依言上马,心想:看来这孙骁算准我会回来!
那兵士将王昙首带到孙骁营帐,王孝孙看见王昙首,笑吟吟地道:“王将军,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寻找沉枫的!你对她用情如此之深,真是令人感动。”
王昙首脸若冰霜,道:“她当真回来过?”
王孝孙拿出一把玉箫,道:“我想这东西王将军是认得的吧?”正是慕容习留给二人的带紫色流苏的玉箫。
但见一道闪电一划而过,王昙首的苍穹剑已出鞘,直对准王孝孙的脖颈,王孝孙道:“你们抓了她?”
王孝孙笑着摇头,道:“我与她相处十年,她几乎等于是我抚养成人的,我怎么会抓她?如果我真心要抓她、囚禁她,你二人也不会在狐山之上结为夫妇。”
王昙首心道:他连我二人结为夫妇之事都清楚,肯定是沉枫告诉她的。如果相逼,沉枫必不会说,也许沉枫真是回来找过他!想到这里,心中觉得异常愤懑。
王孝孙见他神情阴晴不定,笑道:“你可知当日沉枫来牢狱见你,义父大人将她叫走,是和她说了件什么事情?”
王昙首不答,心中却渐渐变凉。
王孝孙道:“义父知道你与沉枫的关系,也知道沉枫与宋岩的关系,于是故意将你和宋岩安排在一间牢房之中。”
王昙首浑身一颤,如坠冰窟,惊道:“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