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鸿翔从来没想到过她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冲撞力。看见一直荣辱不惊、淡定逼人的她在接到一个电话之后变得如此惊慌失措,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憋在胸口,忍受着背部被狠狠撞到门框上的痛感,顾不得多想,从楼上一路追下来,一把拉住从门口往回冲的夏小沐,不满的口气响起:“到底是什么电话?谁来的?”</p>
夏小沐没回答,也没看他,只是瞬间爆发出浑身力气挣脱他的拉扯,一把抓起她橱柜上的手袋,重新跑向门口。到了屋外,一阵迎面袭来的凉意总算让她的意识回笼了一些,顿了顿脚步,掉头跑向她的那辆蓝色明锐,一边跑一边没忘从包里掏出车钥匙。可是坐上车,颤抖的手反复几次都发动不了车子,甚至,她都没注意到车门并没有关严实这个危险的情况。</p>
廖鸿翔一把打开车门,把如秋风中瑟瑟抖动似落叶的夏小沐拖出车子,双手按上她的肩头,把她逼着退后靠到车身上,粗声粗气地逼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
她不说话,只是徒然垂下双臂,任由他又推又问。</p>
廖鸿翔看她并不打算说出这个神秘又该死的电话,只好换种口气:“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p>
夏小沐黝黑朦胧的双眼盯着前方某处,目光涣散,没有焦距,低声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p>
“你自己去?”廖鸿翔彻底恼了,不禁提高音量,“你自己怎么去?你看看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狈样子,心不在焉浑身无力,面容死灰,你还想开车出去吓死路人造成交通拥堵?”</p>
似乎没有听见他言语里的讽刺,夏小沐的眼里闪了闪,目光终于回到他身上,淡淡地撇着他,用非常冷静的声音说:“请你放开我。”</p>
“夏小沐,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性。你这个样子,到底是因为谁?难道是你最在意的谁死了不成?”</p>
眸子暗了暗,忍住升腾的怒气,夏小沐真想立刻用什么脏东西堵住眼前这张从来不会对她吐出什么好话的贱嘴,或者一巴掌狠狠掴到他那张冷酷无情的死人脸上,以解此刻怒发的火气。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的双臂被他稳稳箍住,整个人被他摁倒在车身上,无力动弹。</p>
她不想再看见这张令她彻底倒胃口的脸,把头扭到一边,透过树叶稀疏的高大梧桐枝丫看向云淡风轻的天际,轻飘飘地说:“你是不是真的想要看到我今天死在你面前,才肯放手?”</p>
廖鸿翔盯着她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小脸,清冷浮上刚毅的面庞,冷冷道:“夏小沐,你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比别的女人多了张结婚证罢了,你没有给我的东西我一样可以从别的女人那里得到,包括柔情温顺和忠贞不二。不要以为你自己对我有多重要,你就是一件我穿了五年的衣裳,已经破旧不堪,褴褛百出,所以,你没有资格用死来要挟我,没用。知道吗?”说完,还轻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同样苍白的嘴唇。</p>
夏小沐闭着眼嫌恶地撇过脸,试图躲开他舌尖的碰触,身体忍不住挣扎起来,只是她一挣扎,他便出其不意地轻轻放开了她,拉开与他的一段距离之后,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夏小沐,不管你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可我家人还在屋里,但凡你有点为人妻为人儿媳为人弟妹的意识和责任感,你今天都得留下。”</p>
夏小沐双手撑到身后的车身上,费力地站直了身体,拉好凌乱的外衣,不冷不热地说:“你刚刚说了,从我这里得不到的,你都可以从别的女人身上得到。刚好今天你想要我留下,我想我是一定做不到了。所以你可以去找别的女人,现在就去,让她们满足你。”说完,从他身前越过,转了个方向,朝着外面的大路走去。</p>
廖鸿翔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清冷的眸子渐渐眯了起来,腮帮子鼓动,张开之前因为拉扯而微微并拢的双腿,顺势把手揣进裤兜里,保持这个冷漠的姿势站着,静静地望着她走去的方向,脸上是深不可测的表情,不悲不喜,不怒也不燥,有一种无意识的威严和伟岸,却也笼罩在一层堪不破的孤寂之中。</p>
赵锡娟走到门口,从她的位置看过去,眼里的儿子此刻异常落寞,而又悲不可抑。在眼前这个看着远处的落寞身影上,完全看不到那个在她面前甜腻地撒娇喊她“妈”,那个讨好母亲的儿子的影子,一丁点也没有。</p>
廖鸿翔忍不住想,也许他和他的家人,对于夏小沐来说,都是不重要的。所以一通电话,就能让她方寸大乱,就能让她不惜以死相逼也要朝着那个人奔去。可是电话那端让她如此紧张和在意的人,又会是谁?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身影,一个名字,他赶紧收回凌乱的思绪,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p>
“傻儿子,既然结婚五年了你都搞不定她,当初又为什么要跟她结婚?”赵锡娟从门口走出来,站到儿子身旁,安慰地拍了怕他的手。</p>
夏小沐越走越急,最后变成了狂奔着跑出别墅区,站在路边,焦急地东张西望,希望眼前赶紧出现一辆空着的出租车,让她快点到达医院,好快点看到躺在手术室里的那个人,好让这颗一直狂跳不止的心慢慢平复下来。持续的紧绷感,已经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