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似乎一点都不奇怪她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来。</p>
他深深地看着她,别有深意地说道:“晴鸢,正因为你我相识已经很久,你觉得我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的人么?”</p>
晴鸢不由便有些犹豫了。</p>
胤禩的性子,不能说是阴冷狭隘,但却绝对可以称之为恩怨分明。对于他认定的敌人,他会毫不犹豫予以打击,不择任何手段。但若是没有碍到他的事,或者并不是他最主要的敌人,那么他大多会网开一面,不会给予致命的打击。</p>
对他而言,最大的敌人无疑便是胤禛,其他人或是没有足够的地位和影响力,或是他们两人的附庸,或是碌碌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对他构成威胁。因此,若说他会不择手段针对胤禛,想尽办法将他除掉,那是绝对有可能的。</p>
但胤祥对他来说却并不足以构成太大影响,就算伤了他,对他们的事情也没有丝毫帮助,最多就是能拖慢一点儿胤禛他们的速度罢了,并不具有实际意义。从这方面看来,他似乎又没有理由对胤祥痛下杀手。</p>
当然,这只是基于他的性格而做出的分析,至于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情形,而这些特殊的条件能够让他对别人生出杀心来,就不是她能够确定得了的了,这世上除了胤禩他自己,没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p>
因此她便只能苦笑了,看着胤禩说道:“八爷,你与四爷之间的恩怨纠葛,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希望你别迷失了本心,为了眼前一时的利益而做出一些可能会令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来。在我印象中的八爷,聪明、睿智、善良、体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他会坚定地沿着自己定好的道路前行,但却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去伤害无辜的人。”</p>
胤禩沉默了许久,久到她都快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才听到他叹息着说道:“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这样的人么?可是,好人又有什么用?好人无法令自己的地位和环境得到一点儿改善;好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得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好人连母亲的养育之恩都无法报答,子欲养而亲不待。你说,我该继续做个好人吗?”</p>
晴鸢不由愕然,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p>
显然,对胤禩而言,之前的一切都似乎成了他的助力,无时无刻不在敦促着他拼命向前,争取更高的地位、更大的利益。这是由多种原因造成的,来自康熙的、来自良妃的、来自他的兄弟们的、甚至还有来自她的……他的心中承载了太多事情,而他的性格又不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也就自然会郁积在心中,从而影响到他整个人的健康。</p>
她虽明知如此,却无法开解他,沉默了半晌,只能低声说道:“八爷,俗语有云,命里有时终于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一生好胜,却又如何呢?我明白你心中的怨恨和不甘,也理解你想要往上爬的心情和愿望,说实话,对那个位子,我从来就没有什么想法,因此也并不在意究竟会是谁得到它。然而不管怎么样,人却总是要保持自己的本性,谨守灵台的一丝清明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固然正确,却也不必延伸到无辜的人身上,如此一来,你跟那些你痛恨的人又有什么区别?”</p>
胤禩默默地听着,自始至终一句话都不曾说过。等她说完了,他这才长长叹息了一声,说道:“晴鸢,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有些时候,人总是会身不由己的,虽然并不想做那件事情,却不得不逼着你去做,最后酿成的苦果也只有自己来承担。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除了一直走下去,并且获得胜利以外,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p>
晴鸢并没有反驳他,因为他说的全都是事实。皇位之争一旦开始,便再也停不下来,直到得出结果的那一天。她之所以会说那些话来劝导胤禩,明知无用却仍然要去做,实在是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能够心平气和地解决这件事情,而不必忧虑将来可能发生的种种不幸。</p>
很天真的想法,但她去做了,便也都觉得那也就足够了。</p>
这时,只听下人们在旁边提醒道:“主子,嫡福晋已经出来了。”</p>
两人便转头看过去,果然,只见琪歆披着雪白的貂皮大衣,一手扶着宫女的手,另一手却让兆佳氏搀着,两人袅袅婷婷走出了门口。</p>
他们对视了一眼,便不约而同终止了这次的谈话,从转角处转了出来。</p>
琪歆看到他们两个鱼贯而出,脸上不禁便露出了一丝异色。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笑道:“四嫂,你怎么跟爷走到一块儿去了?”</p>
晴鸢笑着回答道:“我方才来,就看到八爷站在门口,于是便拉着他聊了几句。”</p>
兆佳氏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便插嘴笑道:“难得四嫂和八嫂都来了,真的不多坐一会儿才走么?我还没好好招待你们呢,就这么让你们走了实在有些于心不安。”</p>
琪歆抿了抿嘴,笑道:“十三弟妹见谅,不是我不愿留下,实在是有太多事情要做,没有那个时间啊!改日吧,改日我专门做东,请你们过去喝茶吃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