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剑匣之外很少有东西值得叶兴留念,准确的说整个江南就只有一个剑匣,一座府邸能勾起他的回忆。
背起剑匣,叶兴遣散了府内除了红萸之外所有的下人,这些人既不能带着一起,又养不起,因此只能遣散。
这时,背着剑匣已经收拾好的叶兴背对着李阿娇轻声笑道:“又要离开江南了,江南一十五郡我都没还没有走遍如今却要踏上大道去追满天星辰,想起来还真有一点讽刺。”
李阿娇换了那身蟒袍,腰间插着那柄弯刀,脸上一对梨涡,女儿身却是男儿身上常见的俊俏,她只是打量着这座府邸,并没有理会叶兴。
三人出了北门,红萸怯弱的模样两人已经习以为常,不过自从出了扬州城还不到一注香时间,叶兴的神色就变得落寞,李阿娇一路上仍旧一言未发。
上一次离开江南还能回来,这一次走兴许永远回不来了。
扬州北门多聚集一些世家,因此出了北门便是敞亮的官道,虽然这并不是离京城最近的路,但却是最好走的一条路,只需要从扬州一直北上就行,北唐合六州之地,期间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在所难免。叶兴最多就是去过川蜀,,对于其他地方知之甚少,所以怎么走、走哪里全都是按照李阿娇的心情来定的,不过庆幸的是天下九洲北唐独得其六,虽然山高路远,但是途中不需要跨越国境。
对于京都,叶兴更多的还是幼年时期从爹娘经商的那些朋友们口中得知,只知道很繁华,少年时期喜欢上了神仙妖怪,老儒生又讲了一些江湖义气,最后到了青城山抄录那些藏书里面得知一些有关这天下的事,所以叶兴对京都这座天下第二繁华的城市有一定的了解,不过李阿娇到底还是北唐的长公主,京都是她的家,外人说的再怎么口若悬河也没有她一句话受用。
途中李阿娇说的多了,叶兴也越发心惊,到最后年轻人才知道,为什么喜欢说那些儒生凡间妖邪近不了身却不是说百病不侵,九州内除了修士,还有妖怪,有时候叶兴还真想看看妖怪长什么模样。
一剑斩山哪里有斩妖除魔来的痛快?!
出了扬州十里外,途中的酒铺再不如扬州那般多如牛毛,不过一路上的风景倒是极美,待到走了许久身体孱弱的红萸累到坐在地上的时候李阿娇才停下了脚步,本以为她又要黑着一张脸,不曾想出了自从扬州之后她的心情就变得很好。
背着剑匣走了一路确实有点乏味的叶兴这才敢开口问她,“你说九洲之内还有妖魔鬼怪,但这么些年听的都是些人杀人的事,怎么从来没听到过一句有人杀妖的故事?”
李阿娇勾了勾嘴角,脸上笑容灿烂,脸色红润的不像话,神采飞扬,她看了叶兴一眼,说道:“你们江南占了天下八成的文士,江南八俊都是文位,一个地方的正气达到这种地步就算是一些大妖都不敢贸然闯进来,更别说一些道行浅薄的小妖了,至于其他地方,像南唐这样的小国儒生虽然不多但也有一座规模不小道观镇压,有人镇压的地方它们不敢造次,江南地界能遇见的妖怪道行都不会太浅,就算遇见了也是自己运气不好。”
叶兴想了想便没有说话了,只是听到她这些话之后脸色有些复杂,对于这一行来说他只是个雏,听到这妖魔鬼怪的话题心中免不了会有些波澜。
李阿娇微微一笑,好像忽然想起什么,继续说道:“你问那些妖怪是有什么其他想法……也对!这些东西千变万化,你要什么模样就有什么模样。”
对于李阿娇的调侃叶兴假装没有听见,腹诽着那些妖怪不但能千变万化还能看穿人心,怕只怕你就是一只妖怪。
只不过关于这些东西叶兴只能心里想一想,嘴上自然不会说。
李阿娇看破不点破,微微一笑不再说话,等到红萸这丫鬟休息好之后又开始赶路。
李阿娇似乎对官道情有独钟,一只走,期间从来没有改道,直到十里坡外那座由寺庙改造而来的道观前才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大仙观,她脸上有些犹豫,显然是有了改道的心思。
这大仙观观除了牌匾、三清相之外其他地方几乎跟寺庙的格局没有一模一样,走进观内就看见年轻道士享受着阳光,另外一旁的小道士咬着牙满头大汗的终于敲响在晌午的时候敲响了晨钟,年轻道士听到钟声这才翻身整理着道袍,头顶高冠,身穿杏黄袍,背起桃木剑,腰上挂着一个红葫芦,扯子嗓子吟了一段道经,“琴,和也。三叠,三丹田,谓与诸宫重叠也。胎仙即胎灵大神,亦曰胎真,居明堂中,所谓三老君为黄庭之主,以其心和则神悦,故儛胎仙。”
叶兴一听脑海里面就自动浮现出来《黄庭经》、琴心三叠这串字眼,当年青城山上就属这篇道经抄的最多,因此一直到现在他都倒背如流。
这时,红萸按照李阿娇的吩咐围着大仙观跑了一圈,最后站在牌匾底下盯着足足一炷香时间才回到李阿娇身边,凑到她耳朵旁边说了些话。
这一幕恰巧让小道士逮了个正着,然后两人便是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想让,说来也怪,红萸生性怯弱这一次却也是破天荒的不肯退让,双眼瞪着小道士,她不想因为自己让公主丢面子。
站在观内的叶兴看清楚年轻道士的相貌后忽然觉得有些熟悉,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道士正是那日巷子外面冲着自己一个劲傻笑的人,今日也是一样,一脸笑容瘆人,他目光在李阿娇身上短暂停留后来到叶兴身上,但并没有开口的举动。
叶兴率先笑着打招呼道:“道长你好。”
穷的进城乞讨的年轻道士成此刻一副仙风道骨模样,他还了叶兴一个笑容,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满脸春风道:“贫道这里破旧了一点,几位如果不嫌弃就将就坐一下。”
叶兴眼拙,没能听出道士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没有犹豫,跟着年轻道士走进观内,反倒是身后的李阿娇脸色略有些不耐烦,看着年轻道士,声音低沉,“道长不觉得闲吗?”
好不容易连滚带爬才跑出来的杜青灵哪里敢乱说,当下是咧嘴一笑,神情有些尴尬,急忙解释道:“拿了别人的东西自然不能白拿,这里,贫道得待十年……”
年轻道士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看到李阿娇那一双杀意渐生的眼睛之后顿时焉了气,然后看了叶兴一眼,他很快释然。他这又被姑娘误会了,其实这盘棋他看都不想看,哪里还有下棋的心思。
杜清灵满脸尴尬,在这里总有些畏手畏脚,他呵呵笑道:“在这里帮别人守家。”
李阿娇收敛了杀意,脸上笑容恢复如初。
叶兴看着两人,不知道两人打什么哑谜,想了一下,轻声问道:“道长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村庄?”
杜青灵指着扬州的方向,笑道:“江南这么繁华到处都是村庄,只是看你们要走哪里。”
叶兴点点头,微笑道:“倒也是,不过道长,我看你这里凄惨得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至少不会饿肚子。”
杜青灵没有回答。
此时,年轻道士背对着三清祖师相,单手负于背后,以一个只有三清能看清楚的角度捏了一个法诀,屈指一弹,一瞬间,叶兴清晰的感觉到照进大仙观的阳光忽然间变成像蜿蜒曲折的山路一般。
隔了一段时间后,杜青灵一脸严肃,认真问道:“人得讲道理是不?”
叶兴轻轻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