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义一眼就看到二楼坐着的人,默默在心里又记了一次,前几次还能说是季小姐刻意制造的相遇,可今日世子是下了朝后临时起意与几位大人来酒楼,这样都能遇见,莫不是月老拿着红线在后头追的缘分?
高义还在揣测这次她又会用些什么招数的时候,季央已经起身朝着他们走来。他暗自道,楼梯狭窄,世子这回是避无可避了。
裴知衍注意到动静,转过头看着季央,她一张小脸苍白,眼睛更是湿漉漉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裴知衍不自觉将眉头皱起。
季央如今没了一点要去亲近他的念头,只想着不要与他待在一处,步子踩的又急又快,在走过裴知衍身侧的时候还赌气地撞了他一下,怎料男人纹丝不动,反倒是季央自己踉跄了一步。
肩头被撞得生疼,这一下也将她撞清醒了。
与裴知衍同行的几个官员面面相觑,有想要呵斥的,可看着是这么一个委屈又无助的柔弱女子,又都不话说了。
季央紧紧抿住唇忍着痛,垂下眼睫欠身朝他告罪,“无意冲撞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大人?
裴知衍盯着她凝在眼尾的泪渍,慢声道:“无妨。”
季央知道裴知衍在看着自己,胸口闷堵的更厉害,她微一点头,提着裙摆擦着裴知衍的身侧跑下了楼。
跟在后面的陆念觉察到裴知衍审视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自己身上,心里一紧,也快速离开。
“裴大人没事吧。”随行的官员问道。
“没事。”裴知衍说罢率先上了楼,一行人也紧跟着上去。
从酒楼出来已经是夜幕高挂,裴知衍撩了衣袍踩上马札,高义替他掀起布帘。
裴知衍忽然道:“你去查一下。”
他话只说了一半,高义问道:“世子爷要查什么?”
裴知衍压着唇角默然片刻,驱走脑中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道:“罢了。”
随即弯腰进了马车。
那日的事后,陆念一直放心不下季央,没过两天就又去了季府。
季央正靠在临窗的小几旁绣花,见陆念进来,放下手里的绣绷叫她坐下。
“绣的什么?”陆念靠近去看,素色的锦缎上是苍劲的翠竹,她掩嘴轻笑,“我还以为你要绣鸳鸯呢。”
“才不是。”季央垂下眼,脸上不似平日里那样总是带着柔柔的笑意,她抚了抚锦缎上的绣样,“我是绣给哥哥做钱袋的。”
“哦。”陆念托着下巴看了她一会儿,给出结论,“你心情不好。”
“没有。”季央眸光一闪,侧过了身,她嘴里说得硬气,肩头却已经挎了下来。
她这几日想了很多,她是想与裴知衍在一起没错,可若真像陆念说得那样,他与陆悠宁情投意合,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插足二人的事。
季央不想再想下去,她控制不住心里面的难受,一揪一揪的,太疼了。
“怎么了?”陆念追着去看她,着急的问,“怎么还红眼睛了?”
季央埋着头细声道,“你别问了。”
不问陆念也猜出来她这样是为了什么。
季央指尖用力抓着绣绷,强忍伤心的模样,连陆念看了都心下不忍,本来还想卖个关子,这下也顾不上了,“我回去问了,那日裴知衍去庙里见到陆悠宁掉头就走了,两人清清白白,什么关系都没有。”
季央抬抬眼,怔了一下又垂落下去,“你别哄我,陆悠宁会告诉你才怪。”
陆念嗔了她一眼,“谁哄你了,我是央着大哥去问的,千真万确。”
陆谦与陆悠宁是亲兄妹,他的话可信。季央眨眨眼,水雾都还来不及眨去,就已经翘着嘴角笑起来。
陆念见了哭笑不得,用指尖点了点头她的额头,“从前怎么没见你这样,又哭又笑的。”
在陆念看来,男女之情是最不切实际,虚无缥缈的东西,母亲所受的苦是她看在眼里的。
她季央想劝不要用情太深,可看到她满面欢喜的模样她又不忍心开口,笑骂道:“没出息。”
西山。
漫天云霞被层层叠叠的参天古树遮掩,阳光被枝叶打得破碎后斑驳的照在地面,由东自南灌入的风吹动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嗖——嗖——”
两声劲响几乎同时发出,泛着银光的箭矢破空而出,灌木丛中低头吃草的鹿丝毫没有觉察危险,火光电石之间,左侧的箭被另一只箭矢从中心劈开,下一瞬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沈清辞收起长弓,嘶了一声刚想要挤兑上两句,想起是自己跟裴知衍说得要比划,改口道了声,“好箭法。”
裴知衍淡淡地说了句,“还成。”
他将弓箭扔给高义,长腿一夹马腹往林子深处而去。
沈清辞哼笑了声,还真承了他的夸。
“等等我。”
西山上猛兽不少,鲜少有人会上山来,偌大的林子里就他们一行人。
裴知衍走在前面,沈清辞则悠哉悠哉的跟在后面,“日落之前,看谁猎到的多,如何?”
“怎么都行。”说话的功夫裴知衍又拉弓猎到一只野兔。
修长的手指夹住箭杆,将长箭抽出,“不过我若赢了,一年之内别再来让我陪你狩猎,在府上围个栏就已经够你玩得了。”
沈清辞遭受打击,“还能让你小瞧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