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在日圭上回头,看了一眼陆离,黄色玛瑙般的瞳孔,有寒光闪过,陆离心中一跳,只觉遍体生寒,这院子里,像是突然有冰凉的潮水涌入,灌满了每一处石砖的缝隙,淹没过了每一个黑草的角落。
忽然起了大风,陆离的衣衫都被卷向身后,猎猎作响,陆离被风吹得退后了两步,忽听得嗡嗡风声,下意识地向台阶之上的大殿看去。
风卷过大殿屋顶,瓦片嗡嗡作响,又掠过阴森大殿四角的青铜铃铛,发绿的青铜铃铛,飘离了垂落的直线,斜斜地向风的方向延伸,一高一低,急促摇晃,仿佛在风中挣扎的浮萍一般,铃铛声断断续续,忽然高一声,忽然哑然失语,像是被一只手蒙住了嘴巴的人。
在这风中,仿佛还有一些灰尘,陆离的嘴里、眼里,仿佛都有了沙子,一涌入耳。
在这沙子掠过的地方,在大殿下的院子里,隐隐有阴影在沙子里若影若现,每一个模糊的影子,都仿佛手里握着什么沉重锋利的武器。
陆离也许是察觉了什么,按住脚步,走了几步,背靠着一口大缸停了下来,伞尖对着眼前的范围,仿佛随时都会刺出,面部紧绷,显然是警觉起来。
而陆离背后的那口大缸,水缸内的水,并无外力,却暗自涌动,悄无声息,卷出一个越来越深的漩涡,那口缸,仿佛深不见底一般。
在漩涡的最深处,像是有什么要从里面涌出,果然,漩涡越陷越深,一个漆黑的影子,冒出了头,又冒出了两颗发绿的眼睛,又冒出了半截身子,冒出了腰,仿佛披了漆黑的长袍,长袍一袭到水缸内,将腿给遮住,影子从里面长了出来。
一袭漆黑的长袍,风吹过,却长袍并没有动,影子无声无息,往浓墨卷动的乌云而去,陆离警觉地看着眼前,紧紧握住了黑伞,有一些影子,在风沙里模模糊糊,若影若现,陆离却并没有发觉,身后的那个影子从水缸内已长出了一丈来高。
影子通身漆黑,面上也裹了黑纱,只露出一双发绿的眼睛,上身宽,一双手已做出要掐死陆离的动作,从半空之上,向陆离收紧,下身窄,紧紧地收在水缸内。
云层不知何时,压低到仿佛登上大殿顶就触手可及,浓墨乌云,剧烈地翻滚,滚滚而来,仿佛就擦着那影子的头顶,飞掠而过。
院子突然黑了下来,天色,仿佛如漆黑的永夜,突然降临。
黑猫在台阶上,屁股坐了下去,眼中无波地看着这一切。
黄玛瑙的眸子,突然寒意闪过,对着虚空,挥舞了一只猫爪。
仿佛听得到猫爪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几乎在突然之间,从黑暗模糊的院子里,蜂拥而出的,是一群气势汹汹的恶鬼阴灵,身高数丈,横楣冷竖,面容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凶狠可怖,如恶鬼般,各个身披铠甲,手持刀剑巨斧,带着呼啸的风声,抡起巨斧,刺出利剑,挥下重刀。
在这群高大的身形面前,陆离就像小孩子在参加庙会的时候,从密密麻麻大人身下挤过去。
每一只靴子落下,都可能把陆离踩在脚底。
陆离紧握了黑伞,面容却苍白如蜡,这局面,只觉眼前都是巨斧、利剑、重刀,一堆凶器向自己身上戳来,黑伞虽然气势大涨,但却没有应对的举动。
就在这数十把巨斧、利剑、重刀从天儿降、陆离几无招架之力的千钧一发之际,陆离突然身子一僵,面色一黑,厄了一声,便发不出任何声音,喘不过气来,面上涨地通红,陆离伸手往脖子上去,不料这一松手,黑伞却掉了下去,陆离心中一空,陡然一股凄凉,仿佛整颗心都如坠冰窖一般,脖子上出现了一双黑手,陆离手未伸到,只觉脖子上往上一拔,整个身子一轻,就向半空而去。
数十把巨斧、利剑、重刀砸在地上,顿时石屑飞溅而开,巨斧利剑碰在一起,也溅起金属碎屑,银花乱溅,灰尘弥漫,几乎看不到刀剑落下的地方,已成了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