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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 / 2)

 每一件大事,表面看来,虽然轰轰烈烈,光明正大的,可是暗中,却不知有多少阴谋的勾当,奸狡的诡计,辛酸的血泪,只是你若不深深地去体悟发掘,你便难以察觉。

——古龙

吴终和慕容垂策马疾行,一直跑了一夜,眼看就要跑出邺城边界,到了第二天上午,他们已经快到襄国。

一路上,他们遇到很多士兵,这些士兵在各个州县设立了关卡,为了通过关卡,他们将头上的帽子拉低,尽量只露出半边脸,所幸士兵们并不认识他们,因此得以一路向北方行进。

颠簸了一夜,两人都已是风尘仆仆,腹中饥饿。

又往前走了不远,他们抵达一个小村落,就在路旁,看到一户人家,两人彼此相视,都有前去化缘的意思。

他们看到袅袅炊烟升起,断定屋内有人,吴王骑在马上,冲着小屋用鲜卑语喊了几句话,没听到任何回应。

吴终用汉话大声喊道:“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想在这里讨点东西,填报肚子!”

过了一会儿,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老妪沙哑的声音:“这年月,自己的肚子都吃不饱,哪还有东西让别人吃饱?”

两人下马,走到门前,轻轻叩门。

“大娘,求您行行好,我们是在饿得不行了!”吴终隔着门大声说。

从门板里传出一声叹息,吴终对吴王使了个眼色,吴王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金子,递到他手中。

“大娘,让我们吃饱肚子,这块金子就是你的!”说罢用金块轻轻敲打着门框。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个苍老的妇人,衣着褴褛,眼窝深陷,嘴唇上满是刀刻般的竖纹,她扶着门框,警觉地看着他们二人。

“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吗?”吴王问道。

“我这只有秣粥。”老妇回答,秣粥就是用豆秣和其他杂粮混在一起,熬煮出来的稠粥。

“没有干粮吗?比如大饼?”吴王又问。

“年轻人,你们是城里来的富贵人吧?”老妇看着他手里的金子讥讽地笑着,“你们以为手里拿着金子,就能吃到大饼吗?”

“算了,把秣粥给我们盛满吧!”吴终看了吴王一眼,两人又把帽子向下拉了几下,快步走进屋内。

屋子很小,因为窗户也小,所以黑乎乎的,堂屋正中间是个黄土堆砌的大灶台,灶台下燃烧着干枯的高粱杆,屋内弥漫着柴草燃烧的味道,灶台上放着一口大锅,锅内的颜色和锅底一样,都是黑漆漆的,锅里煮着粘稠的褐色液体,也就是老妇口中所说的秣粥,正向外散发着白色蒸汽。

老妇蹒跚着走到锅边,从灶台上找出两个粗糙布满裂痕的粗陶碗,用木勺在锅里搅动着,给他们每人端上一碗散发着热气和柴火味道的稠粥。

“喝吧!”她大声说着,“粥是刚煮好的,我还放了些高粱和麦麸,希望你们能吃饱肚子!”

他们捧着碗,蹲在地上,就着热气呼噜噜喝着碗里的粥,滚烫的感觉从嘴里流入全身,顿时整个身体都热起来。

吴终看到吴王边喝边皱着眉头,想必他以前没喝过这种老百姓日常充饥的东西,粥的味道并不好,各种杂粮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直冲脑门,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慢速度,看来,饥饿是治愈富贵病的一剂良药。

“能不能再给我一碗?”吴王很快喝完了第一碗,又把空碗递给老妇。

“你们饭量太大,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否吃饱呢!”老妇接过碗,眼睛却始终盯着他的手。

“大娘,金子给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碗?我实在是饿坏了!”吴王见状,识趣地把小金块放到老妇手中。

“我只能少吃一点了,先让你们吃饱吧!谁让你们是贵客呢!”老妇咯咯地笑起来,又将碗盛满。

“大娘,打听个事,”吴终边吃边问道,“为什么我们一路过来,看到很多士兵在附近聚集,这里出什么事了吗?”

“谁知道呢!”老妇瞪着眼睛,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这段时间不都是这样吗?无外乎又有胡人南下了吧!”

闻听此言,吴王瞪大了眼睛。

“年轻人,我不是说你!”老妇看着他轮廓分明的高鼻梁,冷冷笑道,“我说的是比你们还靠北的胡人,好像叫什么‘敕勒人’吧,他们骑着马横冲直撞,闯进我们的村子,抢我们的东西,还会杀人!”

“不对吧!”吴王放下碗,“据我所知,朝廷不是已经彻底击败了这些敕勒人吗?朝廷把他们赶回来漠北,他们从此再也不敢过来!”

“让你的朝廷见鬼去吧!”老妇不屑地用鼻孔哼哼着,“告诉你吧,我活这些年见过的朝廷,比我家祖宗十八代加起来见过的还多!”

吴王被她呛得无言以对,只得低下头,将自己碗里的秣粥扒拉干净,他看了眼吴终,发现他正在用舌头舔着碗底残存的豆秣。

“吃饱了吗?你们可以走了,不过,往北走可要小心,你们这么有钱,要是被那些敕勒人看见了,要把你们绑走呢!”老妇打量着他们身上的衣服,边看边摇头。

从老妇家里吃饱,他们又骑上马,继续向北走。

“大哥,敕勒人南下,是真的吗?”吴终心想这些事慕容垂最清楚。

“我觉得奇怪,你要知道,就在不久前,是我带兵横扫漠北,将他们赶到了大漠深处,有我在,他们怎么还敢南下侵扰?”慕容垂面露困惑之色。

“是不是他们知道大哥你现在不在了?”吴终笑道。

“胡闹!”吴王瞪了他一眼,“这种事情,他们怎可能知道?”

“我是担心,如果边境发生战乱,我们还能否及时赶到蓟城?”吴终问道。

“边走边看吧!”吴王忧心忡忡地回答。

和邺城一样,襄国位于平原地区,四战之地,这些城市在战争中,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反复变换着主人。

天空是灰黄色的,土地是灰黑色的,风中飞着沙尘,尘土飞进他们的眼里和嘴里,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很艰难。

他们不敢进入城市,只是绕过城池,然后向北行进,吴终骑在马上,远远看到襄国城内高高地阙楼,深褐色的箭塔,还有城墙上竖起的长矛。

两人经过城池北门,没有停留,继续向前,又走了几十里,看到官道上站满了士兵,他们正拉着鹿寨,将道路封堵起来。

吴终和吴王交换了一下眼神,骑着马缓步走到他们跟前。

“兄弟,为什么把路拦住?”吴终在马上大声问道。

“前面不能走了,敕勒人就在北面不远处活动!”士兵回答。

“肯定是敕勒人吗?”他们一块问道。

“除了他们,还有谁敢深入大燕国的边境?这些人真是凶狠!”士兵脸上那惊惧的神色不会撒谎。

“我听说吴王早就把他们赶回大漠深处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吴终故作惊讶。

“别提了!”士兵摆摆手,显然他们身上所穿衣服的光滑面料给了他很大的耐心,“我不认识吴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之所以在这里守卫,也是奉了吴王的命令!”

吴终看了他大哥一眼,两人下马走到一个略偏僻的角落。

“是您下令封路吗?”

“并没有啊!”吴王诧异地摊手并耸着肩膀。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说?据我所知,邺城和襄国周边都归大哥管辖!”吴终不解。

“你说的是从前!现在我已经管不了他们了,你也看到,命令是新下达的,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吴王显得很着急。

“大哥要不要把身份告诉他,命令他让我们过去?”

“别傻了,如果在这儿暴露身份,除了被抓走,没有一点用处!”吴王嘟囔道。

“那我们该如何过去?”吴终抬眼看着四周的环境,除了一条大路,周围都是起伏的丘陵,丘陵的土地上长满了带刺的荆棘,在夏天的时候,这里会连绵成一大片绿色的低矮灌木丛,到了冬天,就变成一片枯黄的带刺屏障,如果有人带着镰刀,一路缓慢前行的话,可以在天内通过去,可他们骑着马,想快速通行的话,完全不可能。

“看我的吧!”吴王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黄色的金属,紧紧捏在手里,转身牵着马又回到关口。

“兄弟,我们有急事,要到北方去,能不能让我们过去?”他笑嘻嘻看着士兵,很难想象皇室亲王能谦恭至此。

“你们要去哪?”士兵看了他一眼,但并不知道眼前点头哈腰的就是名震天下的吴王慕容垂。

“蓟城!”吴王说道。

“这很难,”士兵匝着嘴,“从这里到蓟城的道路,一定会通过敕勒人活动的区域,他们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你们胆子真大,就算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应该停留几天,等他们离开了再走吧!”

“可我们确实很着急!”吴王面露难色,“事情紧急,我们必须马上过去,行个方便吧!”他边说边把指尖捏着的金块悄悄塞到士兵掌心里。

士兵偷眼扫了下手心里金灿灿的颜色,赶紧握紧拳头,将手放到身后。

“我想不明白,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是要钱不要命,你们就不知道再往前走会送命吗?”他开始搬动身旁的鹿寨,吴终帮着他一块将沉重的障碍打开一个缺口。

“出了这道们,你们只能自求多福了,如果见到敕勒人,一定要机灵点!”士兵还在叮嘱,一回头,发现两人已经消失在前面的漫漫黄沙中。

他摊开手掌,仔细打量掌心这雕刻着精致花纹的金块,又看了看一路烟尘的方向,边叹气边摇头。

吴终一行穿过鹿寨后,继续向北行进,沿途没有遇到任何行人,他们仿佛两匹孤独的狼,在荒芜的土地上一路前行。

沿途的道路上,可以看到凌乱的马蹄印,还有脚印散步在四周,看来,士兵没有说谎,这里确有马队活动的痕迹。

“兄弟,你为什么笑?”吴王发觉从关口出来后,吴终在马上不时地兀自笑出声来。

“大哥,我在想,王爷和金子,到底哪个更好使?”他笑着回答。

“你觉得呢?”吴王对此也饶有兴致。

“我看还是金子好用,吴王这个名头,说没就没了,不像金子,只要攥在手里,就是自己的!”他大声答道。

“可金子总会花光,不像爵位,会伴随一生!”吴王说。

“大哥又说笑了吧!”吴终加速向前跑去。

“你这个坏小子!”吴王仰天大笑起来。

他们不曾停歇,看着头上有些朦胧的太阳一直升到天顶,又从穹顶向西边垂落,一直走到傍晚,夕阳西下,狂吹的西北风又不觉增强了几分。

眼看天又要黑下来,他们慢慢停下,从前方吹来的风中,他们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那是烟火混合着铁器的味道,风中还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和人声。

“前面有人!”吴终小声说道。

“小心从事!”吴王挥着马鞭,鞋跟狠狠捶打着白马的肋部。

吴终策动着遮月,紧跟在他身后,又走了大约一里地,他们看到前面亮起火光,不是一团,而是一片。

他们来到一片营地的边缘,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营地上点着篝火,支着帐篷,吴终心里有点紧张,莫非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敕勒人?

他们没有上前,远远地围营地转了一圈,从规模上估计,这里约有不到千人,而他们只有两人。

“大哥,趁着没被他们发现,赶紧走吧!”吴终进言,可他看吴王似乎并不急于离开。

“兄弟,一路下来,我口袋里的金子已经用完了,如果再碰到关卡,该怎么办?”吴王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的脸,似笑非笑地说。

“大哥,你想闯进他们营地去抢吗?”吴终惊问。

“有何不可呢?”吴王此时平静地好像在谈论今晚去哪家饭馆吃饭。

“我们两人去抢整个敕勒人的军营,大哥你…”他其实想说的是大哥你脑子没问题吧?

“兄弟,你错了,不是我们两个人,而是你一个!”吴王举起手里的马鞭,大声纠正道。

“我没明白!”吴终毫不掩饰心中的惊惑。

“兄弟,如你所说,这一路上,金子确实比我这个吴王的名号好用,所以一路都是我在花钱,现在我身上的金子用完了,可我们还会遇到阻拦,该怎么办?”吴王笑道。

“为什么要我去抢?”

“因为路上花钱的都是我啊!”吴王依然笑眯眯地。

“大哥你是认真的吗?”吴终暗想此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

“昨晚你可是信誓旦旦对我说唯命是从,现在大哥钱袋里空了,你就不能帮衬着赚点钱吗?”吴王看着他,眼中透出一股冷光,转瞬即逝。

“既然大哥发话,小弟自然效命!”吴终在马上对弯腰作揖。

“去吧,路上小心!”吴王努着嘴,看着远方的篝火出神。

吴终看着黑压压的营地,感觉头皮发麻,但没有办法,他抽出吴钩宝剑,紧紧攥在手中,又转身看了吴王一眼。

吴王依旧乐呵呵地坐在马背上,在原地兜着圈子,似乎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

吴王的心思不可捉摸,他却不得不履行自己的承诺,他离开的时候,两人再没有说过话,他骑着马,借着营地外一排低矮槐树的掩护,悄悄绕向营门。

因为无从知晓吴王的目的,如果只是为了抢钱,应该直接冲到中军大帐,那是营地主将的所在,整个军营值钱的东西应该都在那儿,他不可能每个帐篷都进去搜刮一番,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需要杀死营地上所有人,或者很快就被反杀丢掉性命。

看来,想要完成任务,并且活着回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径直冲进去,直奔中军大帐,就像三国年间,关羽在乱军中斩首颜良一样,现在想想,当年关公战颜良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天道轮回,现在轮到他去冒险了!

打定主意后,他策马来到营寨门口,大门半敞开着,他看到了守卫的士兵和两旁搭建的临时箭楼,他必须快速冲进去,快到守卫来不及反应。

因此在冲锋前,他又轻轻拍打着黑马的脖子,轻声说:“遮月遮月,我的性命就系在你身上了,一定要快,明白吗?”

马儿竖起耳朵,轻轻打了个响鼻,似乎听懂了他的话。

他将宝剑举在空中,深吸了几口空气,凛冽的寒风灌入五脏六腑,让他清醒而保持冷静,然后双腿用力夹紧,遮月嘶叫起来,一人一马加速前进,孤单地向营寨发起了冲锋。

虚掩的寨门很快被冲开,他猜得没错,里面的人没有任何防备,当他冲进去的时候,只听到惊慌失措的呼喊,还有仓促捡起的兵器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他不管这些,眼中只盯着中军大帐,他的遮月马大声咆哮着,发出刺耳的嘶鸣声,四蹄生风,如飞般向前挺进。

寨子里乱成一片,火把被撞倒,转而点燃了帐篷,士兵们慌张地从帐篷里钻出来,随即人头就被锋利的吴钩带离身体,吴终骑在马上,瞳孔中都是通红的火焰,他手中的利剑仿佛死神的亲吻,但凡挡路者,都被它收走了灵魂。

他很久都没有大开杀戒了,尽管睡觉的时候,他都会听到吴钩在半夜发出的啸叫,可他不想理会,他不想用鲜血去喂饱它的锋刃,他宁愿它锈迹斑斑,永远挂在那里。

但它总能如愿,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饱餐一顿,光滑的剑身并不沾血,它永远是寒光闪闪,冷气逼人的,血迹只是过客,它喜欢的是割裂身体的感觉,是剑刃划开动脉,鲜血喷溅的那一瞬间。

他最害怕随着时间流逝,会忘却真正喜欢这种感觉的,到底是他的剑还是他自己。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最反感的就是杀戮,他也竭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每次开始后,就很难停下来,不管是在洛阳城外,还是崇圜殿里,或者今天,他的剑只要拔出鞘,总会伴随着大量的死伤。

在营地士兵的眼中,吴终和他的马好像从天而降的黑色阴影,谁也不清楚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见到他手中挥舞着银色长剑,肆意地砍杀,他们的长矛还来不及举起,这道黑影就已经飘落到其他地方。

“他是妖怪,他是妖怪!”人们发出惊恐的喊声。

吴终突然察觉出一丝异样,这些人的相貌各异,有人看上去眼窝凹陷,鼻梁挺拔,但更多的人和自己相貌相似,也就是说,这个营地上的士兵,是胡人和汉人夹杂在一起的,从他们呼喊的语言上,也能听到这种差别。

“这就奇怪了!”他心中暗想,“都说这是敕勒人的营地,可没见到一个敕勒人,他们到底是谁?”

而且从这些人受到惊吓后,迟钝的反应和笨拙的反击动作来看,他们不像是久经沙场的职业军人,倒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吴终向前冲刺的距离越远,他心中的疑惑就越大,眼看中军大帐就在眼前,巨大的半透明的帐篷中,透射出明亮的烛光。

当他骑着马,冲进中军大帐的时候,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偌大的帐篷四周点着粗大的蜡烛,帐篷正中间放置着黑色条案,条案上是空的,条案后头有两排挂架,上面挂着黑铁盔甲和弓箭。

他跳下马,在帐篷中简单观察了一下,没发现任何值钱的东西,别说金子,就是铜钱或者兽皮都没有,只有噗噗的火光在跳跃着,让他的倒影忽明忽暗跳动不已。

“见鬼!”他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答应吴王的事没办到,一路冲进来还杀了这么多人,只怕很难活着出去了!

外面喊杀声四起,他不敢在此久留,于是牵着马缰,正打算走出帐篷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年轻人手举弯刀,跑到帐门口,那人见到吴终,也不说话,举刀劈头就砍。

吴终低头让过了第一刀,又侧身让过了第二刀,他此时万念俱灰,不想再杀人,所以一直没有拔剑。

但年轻人没打算罢手,他步步紧逼,把吴终又逼回到帐篷里,吴终且战且退,直到两条腿碰到了条案边。

他没法继续后退了,年轻人红着眼睛,手中的刀向着他的脖颈砍过来。

吴终别无选择,拔出了他的剑,之后的动作,就全是本能了。

然后听见“当啷”一声,年轻人趴在条案边上,他的刀已经被甩到了远处,而在他锁骨旁边,就是吴钩锋利的剑刃。

“你不应该冲过来!”吴终看着他,冷冷地说。

“别杀我,我不是坏人!”年轻人紧紧闭着眼睛,嘴里嘟囔道。

“你不是敕勒人,听口音倒像是邺城人!”吴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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