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自言自语,因为这样节约时间,而不会有人跟我争论。
—王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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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却一点风都没有。
这雪在天上飘得洋洋洒洒,落到地面上,却转瞬就化成水,满是黄土的街面上,很快变得泥泞,树上的叶子还没全掉落,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傍晚时分,邺城的街巷开始掌灯,顺着巷子往里走,塞风酒馆里,吴终和郭小乙面对面坐着。
一盘盐水煮黄豆,一盆炖羊蝎子,两个粗糙的酒碗,里面盛满混浊的自酿酒,两人面前的桌子上,密密麻麻堆积着啃得精的羊骨头。
“兄弟,听说了吗?夜魔又出现在邺城了!”郭小乙低着头喝了一口酒,小声对吴终说。
“道。”吴终随手捏起一颗煮黄豆,用食和拇轻轻碾碎了到嘴里咀嚼着。
“我不明白,兄弟,记得多年前,你亲手杀了夜魔,那事情闹得可不小,长生人徒们怀里揣着匕首,天游荡在街头,都为了找你寻仇呢,为了护你,我们可费了不少功夫!”郭小乙皱着眉头,一只手端着酒碗,碗里的酒在摇晃。
“道!”吴终把沾了盐水的手头到嘴里,轻轻嘬几下,然后用这只手又捡起一块羊脊骨,另一只手捏起一筷子,去捅脊骨中间的骨髓。
“你当时到底杀了夜魔没有?”郭小乙也忍不住了,直问道。
“杀了,他的头你们都看到了!”吴终把嘴伸到骨头边,嘴唇凑上去,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这我就不明白了,夜魔能下崽吗?”郭小乙皱着眉头,感觉对面的家伙有点心不在焉。
“他是个太监,下不了崽!”吴终吸了骨髓,有把剩余的羊肉啃干净后,把骨头扔到桌子上,然后在袖子上蹭了蹭腻的手,看着郭小乙吃吃地傻笑起来。
“那只能说明当时你没能杀了夜魔!”
“兄弟,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我不能说,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现在的夜魔是的,当时我杀死夜魔也是的,这个家伙很狡猾,也很厉害,但是我不怕他,而,我必须要找到他!”说到这里,吴终原本呆滞的眼睛里突然闪现出杀气。
“你应该找到他,因为夜魔都归你杀!”郭小乙看着他,突然了个哆嗦。
“告诉我夜魔这些天都干了些么吧!”吴终吃饱喝足后,靠在宽阔的椅背上,同时轻轻地着饱嗝。
郭小乙轻轻叹了口气,作为守城卫兵的夫长,关于夜魔的消息他最有发言权。
这夜魔来得很蹊跷,所有消息都来自最近天,而夜魔出现的地点也不是寻街巷,而是专门寻找燕国豪门权贵的深宅大院,这些日子,天他都会听到哪王公大臣家中遭到夜魔袭击的消息,之所以判断为夜魔,是因为这和几年前一样,夜魔所经过的那些豪门宅院,家中的男女主人都无一外,全部失踪了,曾经有僮仆经过案发现场,见到过一个身穿黑色连帽斗篷的神秘人,这些都能跟夜魔的征对应起来,所以,当袭击发生后,传言也跟着在邺城大街小巷开始传播,邺城人内心中恐怖的记忆唤醒,所以夜魔现的传说瞬间就传遍个城市。
“有人看见夜魔红色的眼睛吗?”吴终问道。
“好像没听人提起过!”郭小乙摇头。
“有人看见夜魔在房子中间跳跃吗?”吴终继续追问。
“也没人见过,兄弟,这很重要吗?他穿着黑色斗篷诶!”郭小乙争辩道。
“你道为么这么多年过去,你依然只是个夫长吗?”吴终脸上浮现出一丝坏笑。
“我不道我为啥升不了官,但我道你肯定想嘲讽我!”郭小乙眯起眼睛看着他。
“在这些年里,”吴终说,“我和夜魔也过几手,他的能力远超我想,还记得当戍卒的时候,我有一把剑,但那把剑现在已经无法伤害到他,直到我找到另一把剑。”
“我也道你为啥这些年混得比我还惨了!”郭小乙撅起嘴,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神色。
“为么?”
“因为我本不道你在说啥!”郭小乙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他觉得吴终一直沉浸在一种老旧的,毫无格调的装腔作势中,并不能自拔,结就是答非所问。
“兄弟,我还没说你就断我,我想说,夜魔神出鬼没,而目的性十足,他出现的地方,一定有他感兴趣的东,比如那时的邺城,现在,在这座城市里,有么东能让他感兴趣呢?”吴终若有所。
“那些权贵的家中,难道藏着不能说的秘密?”郭小乙问道。
“那为么要把他们抓走呢?天时间,很多高官消失了,朝堂之上,变得荡荡,皇帝想商量国家大事,都找不到人,是奇怪!”吴终似乎在自言自语。
“你怎么道的?”郭小乙突然觉得对面这个粗布衣衫的年轻人好像久居庙堂的老臣子一般。
“没么,我瞎猜的,听你刚说,带走的都是权臣贵族,所以我猜现在燕国皇帝跟前应该没啥人能用了!”吴终发觉自己失言,赶紧弥补,但他的怀疑依然持续,难道某些人要对燕国动手吗?如此密的,针对这些贵族的袭击已经让宫廷开始惶恐,那些依然留在府邸里的王公大臣们,已经变得如惊弓之鸟,他们动用手中的权利,让邺城所有的兵卒一到了夜里,就去他们的豪宅中守夜,就如同天的郭小乙一般。
而吴终之所以天来找他,就是为了让他带着自己一起去守夜,他实在是想会会这夜魔耶洛赫,此刻就在破旧的榆木桌子下面,古旧的莫邪剑正冰冷地竖立在吴终脚边。
对于这个请,郭小乙毫不犹豫,满口答应下来,一来现在到了晚上,邺城的兵员都不够用了,因为那些官老爷惶恐之心日盛,所有守城戍卒都已经权贵们瓜分一,二来郭小乙道吴终的本事,毕竟他是唯一斩杀过夜魔的人,有他在身边,守夜都觉得格外踏实,于是两人喝浑酒后,走出酒馆后,吴终就穿上了郭小乙带来的士卒衣服,然后抱着自己的莫邪宝剑,化身为守夜士兵,进入了慕容评的太傅府。
作为燕国除皇帝外权力最大的人,吴终听说过这个字,但他不道赵棠就在他府上,关于那个女人,贺不悔从没提起过一个字。
太傅府的门僮他们身穿的粗布军服,就道他们只是寻士卒而已,按照规矩,这些兵卒都分配到外院,负责夜举着灯笼在外围巡视,至于内府,像慕容评这样皇帝跟前的红人,都是御前铁甲武士持戟昼夜看护,这种措施不可谓不严密。
绕是这样,座偌大宅院依然如临大敌,吴终不道内院情况如何,单说外院,十一岗,一哨,几枝毡火把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刺鼻的黑烟在漫天白色飘落的雪中显得格外醒目。
两人排着举着灯笼在满院子泥地里转了几圈,夜色渐深,原本湿滑的黄泥地开始结冰,他们的手脚也越发感觉冰凉,于是偷偷躲到墙角,把灯笼到地上,把手到灯笼顶部,利用那点火烤手暖。
“看这架势,夜魔估计来了也跑不了吧?”郭小乙边哈气边轻轻跺着脚。
“夜魔把人抓走的时候,哪间院子里不是这架势?”吴终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些人虽然也是官,能跟太傅比吗?”郭小乙也跟着他一起哼哼,许是天气太冷,他们说话的腔调都有些古怪。
“你在这儿守了几天了?”吴终突然问道。
“三天了!”郭小乙答。
“没遇到过夜魔?”吴终又问。
“还没有。”郭小乙摇头。
“你说咱晚能遇到吗?”吴终边说边用力跺了跺脚,试图震落堆积在肩膀上的雪。
“我说咱还是遇到的好,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为啥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只是个夫长,因为比我胆大的人都曾经比我官大,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我虽然只是个小小夫长,能到现在,靠的就是平是福,懂吗?”郭小乙边说边朝他翻了个白眼。
“也是,下去是福分!”吴终听罢点点头,“我还记得小李哥,他是个胆大的汉子,我还记得他临死前看我的眼神!”说到这儿他吸了吸鼻子,郭小乙没看见他有些发红的眼眶。
“诶,我想尿尿,你呢?”吴终看到郭小乙两条腿轻轻哆嗦着,天气寒冷,人的憋尿能力也差了很多,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也感觉小腹坠胀,尿意骤起。
“就在这儿尿呗!”他头看了看火把照得明晃晃的墙。
“太亮了,好像人盯着,我尿不出来!”郭小乙抱着肩膀,眼睛向右侧看过去,那里有一片篱笆围着的矮树丛,里面黑漆漆的,似乎是个小解的好去处。
“我不去,那地方看着阴森森的,怪慎人,你去吧,我在外面看着!”吴终抱着宝剑说道。
郭小乙实在憋不住了,也不跟他客套,自己来到树丛里,脱下裤子,刚尿了一半,感觉头顶树枝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忍不住仰头去看,似乎头上有个黑影,一晃,就不见了,但是他分明能感觉到身前的树干在晃,而幅度还不小,绝不是尿泚的。
站在树下,他突然感觉到恐慌。
“兄弟!”他扭过头,刚想呼唤吴终,却发现身后已经无一人,吴终和那神秘的黑影一样,不见了踪迹。
“啊!”郭小乙感觉自己撒到一半的尿仿佛在气中凝结住,他裤子半脱着,站在树下,不道该如何是好。
说吴终,眼看着从树下飘落一个黑影,他觉得这定是夜魔无疑了,也不吭声,右手攥了攥莫邪剑,快跟了过去,那黑影身形矫健,在外院跳了两下,来到内院高墙边,墙边有棵大枣树,那身影背对着他,如苍龙绕柱般攀到枣树上,顺着伸出的枝丫,如身边雪般轻盈,径直跳到了内院里。
吴终也来到树下,沿着树干攀援而上,他没有黑影那么快的身手,只得用规办法一直向上攀爬,对他来说,爬树跳墙也非难事,很快他就跟随着黑影脚,也跳进了内院里。
在方,不是燕国还是秦国,像这种大户人家的宅院,一般都是两层结构,分为内院和外院,构成一个“”字形状,很难说这种设计是不是参考了城池的形状布局,外院就像一条四折的狭长廊,除了栽种一些高大树木外,就只剩下沿着墙排列的狭小厢房,宅院里的家仆以马夫,还有厨子和镖,都居住在外院靠墙一侧的这些厢房中,内院就精细许多,所建的房屋精致豪华,彰显着主人的地和财力,除此之外,一般在房屋周围都建有私人园,亭台楼阁,假山池塘一应俱全,甚至有的豪宅里,还有人工修筑的河和拱桥,主人会在闲暇之余,携带者貌的家眷在自家内院里赏娱乐,所以内院居住的除了主人一家外,还有很多漂亮侍妾和女仆,那道高墙,就这样把两个隔离开来,除了贴身的家丁小厮外,很多住在外院的家丁很难见到主人容。
所以像蜂麻燕雀,金皮彩挂这些专门骗富人的行当,在当时方大地上时上演,上当的大户人家不计其数。
说吴终,跟着黑影一直进到内院,相比于外院,内院的看护人数反而减少不少,大概慕容评觉得只要把外院看住了,夜魔就没本事跑到内院里来,因此除了他居住的正房门口,站了四个身穿铠甲的燕国武士外,其他地方几乎没人看守,在夜魔传说笼罩下,内院的女人们到了夜里,只能蜷缩在自己房间里,裹着厚重的子瑟瑟发抖。
不过们也不用太担心,在本轮传说中,夜魔只找这家宅院的主人,所以,不宠的侍妾们大可以心眠,只要第二天早晨起来,听到自己主人失踪,就算是过了一个平之夜。
那黑影脚极快,吴终有点跟不上对方的脚。
当吴终来到内院最高大,最华丽的大房子跟前时,他看到房门虚掩着,原本在此站岗的四个铁甲武士都坐在墙角,他们低着头,沉重的铁盔将他们的脖子用力压下去,看不脸孔,吴终走到其中一人跟前,身手探了探鼻息,发现他还着,又摸摸他颈间脉搏,感觉跳动虚弱无力,看来是人点中了穴,于是站起身,想来其他三人也应该一样。
看着四个武士绵软地窝在地上,连腰刀都没来得抽出来,吴终觉得袭击者有可能是夜魔本人,眼天下,能同时把四彪悍无比的燕国皇家侍卫同时击倒,度如此之快,力度又拿捏得如此准,这不是寻人所能办到的,吴终自己也没有这般本事。
于是他站在门口,右手用力握住莫邪剑,此时此刻,这把上古剑是他唯一的仰仗,他的左手轻轻扶住虚掩的房门,手微微用力,将门推开。
房间里线昏暗,而弥漫着一股甜腻的熏香味道,味道很冲,刚吸了两口,吴终就觉得很难,头开始发晕,而脚底下好像踩着棉一样,他皱起眉,用袖子捂住口鼻,多亏这旧军服,也不道郭小乙是从哪个老兵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散发着汗液发酵后所有的酸臭味道,此刻,闻着这股味道,反而可以提神醒脑,用恶心感来中和甜腻香味带来的眩晕。
他举着宝剑,继续向屋里走,越往里走,香味越浓厚,隔几,他就会经过一张桌子,上面着一盏火焰微弱的灯,穿过堂屋,前面就是卧室,吴终觉得,黑影应该就在里面!
从堂屋到卧室,要穿过一条短小的走廊,走廊两侧挂着青丝缦帐,两端各有一扇软帘门,吴终用剑鞘掀起最后一道珠帘后,算是走进卧室里,他看到一张铺满金银线彩色刺绣的大床,床上躺着一男一女。
在房间四角,分着一个烛台,蜡烛燃烧的火苗跳个不停,白烟缭绕,在屋顶和卧室四角,如轻纱般的烟雾开始聚,猛然看去,居中的大床仿佛悬浮在云端一般。
吴终眯起眼睛,看到床上这两人双目微睁,男人身材微胖,个子不高,想必就是个宅院的主人,太傅慕容评,一条淡蓝色缎面子褪到他腰部以下,其身所穿的细麻布寝袍也撩开,躺在他旁边的女人身材高挑,身上只穿着一鹅黄色半透明纱制睡裙,当吴终的目转移到脸上时,惊讶地从喉咙里发出“啊”的一声。
躺在慕容评身边的女人,正是赵棠!
吴终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
还没等他过神来,突然床头一道黑影闪过,紧着,他看到一大木棒子劈头砸下来。
出于本能反应,他赶紧举起莫邪剑向上格挡,时间紧急,对方度很快,操着木棒紧逼,他只能挥舞着带鞘之剑,防御措施,边退边躲。
几个合下来,他发现对方虽然度飞快,但是力量却不大,防御起来不算太吃力,他和夜魔过几手,深对方的力量惊人,可眼前这黑影,无论身高还是力量,都和他印中的夜魔耶洛赫相去甚远,又过了一会儿,他几乎可以定,眼前之人绝不是夜魔,但他的度同样惊人,门口瘫软的御前武士就是这种可怕度的见。
“不悔,了!”过了一会儿,吴终突然下剑,站在那里,无奈地说道。
“该死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黑衣人同样下木棒,然后慢慢向后下帽兜,露出白皙妖艳的脸庞和瀑布般乌黑的长发。
“我听说夜魔又出现在邺城,我想杀了他给刘巧报仇!”吴终恨恨地说道。
“所以你就装成士兵模样,混进慕容评府邸里,就为了报仇吗?”贺不悔问道,吴终发现脸上涂着厚重的白色脂粉,苍白的脸孔和鲜艳的桃红色眼影组合在一起,让原本就妖娆十足的脸蛋增添一丝神秘的色彩。
“还能如何?”吴终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目总是不住地地煞白的脸上注视。
“该死的,你的报仇心太重了!”贺不悔边说边爬上大床,然后跪坐在慕容评身旁,用膝盖随意地拨弄着不能动弹的赵棠。
“不悔,你要干嘛?”吴终问道。
“哼,当然是干些拾荒者该干的事情,该死的,你要不能帮忙,就给我死到一边去,让我看着碍眼!”从黑色长袍中好似变戏法一般出一个古铜色樟木盒子,盒子盖上有白银成的扣锁,把樟木盒子轻轻到慕容垂的枕头边上,然后开盒盖。
吴终看到盒子里齐地排列着几十尖细狭长的银针,针长约二寸,通体银闪闪,针尖细如发丝。
“慕容太傅自从上张天师劫持后,就病了,近些日子,我看他病得越发厉害,所以地趁着夜色过来,就为了给他好好病。”贺不悔斜眼瞥着慕容评,嘴角却露出阴冷的笑容。
“不悔,我不是傻子,病用这样偷偷摸摸吗?还要装作夜魔的模样。”吴终道和人不一样,总要背地里去成些见不得人的使命,因此见到眼前的场景并不认为是怪事,况他对眼前躺在床上,如玩偶一般人摆布的燕国第一权臣没么好印,所以对贺不悔同样报之以冷笑,只是,他一时没想明白,赵棠怎么会出现在慕容评的床上,还穿成这个样子?
“该死的,我道你在想么,在你当兵伐的时候,这里发生了很多事,前日子我刚升为侍中,应酬么的太多了,所以有些事情忘了告诉你,有机会我会弥补这个过失,现在闲着,能帮我个忙吗?”贺不悔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此刻刚刚把第一针插到了慕容评的承泣穴上,此针刚一进入,吴终看到慕容评立开始眼泪。
“你刚把太傅扎哭了。”吴终笑道。
“该死的,捣乱!”贺不悔扭头朝床下啐了一口,“过来,按住这针,像我这样,在他的穴上轻轻捻!”说罢松开纤细如葱白的手,开始忙着在盒子里出第二银针。
吴终听罢,轻轻爬上床,学着的样子,跪在慕容评身体另一侧,用拇和食捻住承泣穴上的银针,轻轻转动,随着他手的动作,慕容评眼睛里的泪水越来越多,他的眼眶都变成鲜红色,积攒的眼泪好似一汪泉。
贺不悔的第二针扎在慕容评的地仓穴上,这一针扎下去,他脸上的肌肉开始不控制地抽动,按理说,这种穴在脸上是对称分布的,左右各一个,医者行医,除非遇到单侧脸孔面瘫,则用针去扎瘫痪半边的穴,若是没有面瘫症状,这样单侧去扎,就如眼前的慕容评一样,半边脸跳个不停,就像他的眼泪也只是了半边一样。
第三针扎在他的廉泉穴上,这个穴就在喉结上方半寸置,贺不悔这一针扎下去,可怜的燕国太傅哽嗓开始抽动不止,配合着脸蛋的跳动,在他一侧嘴角,不断地出口水。
贺不悔忙着扎针,一旁的吴终同样忙个不停,当腾出手来,在太傅脸上寻找新的穴的时候,他就得赶忙上去,在刚刚撒手的针柄上用力揉搓片刻,按照贺不悔的话来说,这“让药力渗透进去”,吴终不道的药在哪里,只看到一番操作之后,慕容评躺在床上抽搐起来,刚开始只是半边脸,后来发到肩膀,他的嘴角冒出白色泡沫,眼角出的泪水变成青蓝色,脸上的肌肉横跳着,动作幅度大的吓人。
“不悔,你看他跳得!你把这家伙折磨得不轻啊,干嘛不像前几天那样,直装作夜魔把他带走呢?”吴终边捻针,边说出自己的疑问。
“是的,我带走他干嘛?吃了他吗?”贺不悔抬起头,很不解地看着他。
“不悔,你的吃人吗?”吴终感觉自己提问的时候脊背上好像冒了不少汗。
突然仰起脖子笑起来,笑得有些酸楚,笑了三声后,又低下头,吴终看到了眼神中的黯然,吸了吸鼻子,然后用手背慕容评的额头上。
“该死的,他身上很热呢!”边说边脱下他的上衣,看到他的胸口红通通,汗津津的,细长稀疏的胸毛热汗浸透,紧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他本来就发着烧,你这么一扎,身上感觉热如火炭!”吴终用尖轻轻探着他的胸口,然后抬头看着贺不悔,他道,绝不会因为慕容评发烧就过他,之前所有的行动都是烟幕,为的是掩人耳目,正的目标此刻就在眼前,如不把该的事情,是不会罢休的。
“可怜的人儿!”贺不悔面露讥讽之色,在床上依然持着跪姿,但把腰板挺直起,同时开始拾慕容评脸上依然跳动的银针。
“说吧,要我些么?”吴终问道。
“该死的,你现在越来越灵性了,还讨人喜欢呢!”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脸,他无法透过厚重的白粉底看到的脸色是否变得潮红,但能看到桃红色眼影下的在闪烁。
“去吧,一盆凉水来,我们要给太傅凉快一下,他太热了,会热坏身子的!”狡黠地看着他从大床上跳下去,身手矫健。
“小心点,让门口的守卫看见!”在他出门前,还不忘叮嘱一句。
吴终在床下看到一个柏木脸盆,里面着白色洁净的丝绢,他道这是干嘛用的,在此刻他只是默默把盆端起来,然后径直走到房门口,他记得门口侍卫晕倒的地方不远,有一口水井,在这样大雪的天气里,井里的水肯定能给周身炽热的太傅带来冰凉的感觉。
只是,刚扎针的时候他也悄然摸了下慕容评的脉,感觉虚浮沉重,说明原本生出的病本没好,又贺不悔连用针刺激穴,不但脸上血脉喷张,而心跳极快,身体发热,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来的这盆凉水要是都淋到他身上,烈火遇冰水,这人只怕就废了,就算能留条姓,但头脑心智只怕都会到很大影响,也就是说,会变得性情大变,也许变得偏执,也许变得疯狂,也许变得不可理喻。
“没事,反正没得病前他脑子也不怎么样,也许凉快凉快还能让他变聪明些呢!”贺不悔毫不在意地说着,把身体向后挪了几下,给吴终泼水留出间。
“该死的,开始行动吧,记住,头上和胸口上多泼一些!”歪着嘴冷笑。
吴终一手端盆,一手抄起沉在水中,浸透凉水的白色丝绢,开始在慕容评身上进行淋水操作,原本就兀自抽搐的燕国太傅,在身体触到冷水后,抽动得加厉害,琳哪里抽得越厉害,就往哪里多淋水,冷水越积越多,他身上越来越湿滑,皮肤也越来越苍白,刚开始的时候,慕容评只是四肢抽动,到后来,动作越来越大,简直就是在床上躺着跳舞,跳得似乎还是骑马舞,从他喉咙里发出短暂急促的“呕!呕!”声,涎水混杂着白色混浊的泡沫,从他嘴里喷射出来,最终,当他发出“嗷!”的一声后,个人静下来,不动弹,只是静静仰卧在柔软的床上,除了半边脸还在哆嗦。
屋子里烟雾缭绕,尤其在屋顶上,这些浓白的烟雾开始向床头盘旋,而床上躺着屋子的男主人,身上全水浇透,白色的烟雾环绕着他,画面诡异。
“干得不错!你好了他的病!”贺不悔笑道,然后从床上跳下来。
“我觉得他快死了!”吴终说。
“心,他死不了呢!”贺不悔捏起慕容评的胳膊,在中晃了晃,然后松开手,那只胳膊软绵绵地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