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两个人,便时常如现在这般,安静地沉默地,坐着,不去打扰,又心境平和。</p>
无机将一个茶盅放进茶洗里。</p>
忽然听到裴秋阳念了句,“一念相应一念佛,念念相应念念佛。”</p>
“当。”</p>
无机的茶盅砸在了茶洗的边缘。</p>
裴秋阳眉眼一动,抬头,却见无机依旧那副淡冷清漠的神情。</p>
她捏了下手指,问:“国师,可知此句么?”</p>
无机放下手,淡淡抬眸,“此句是殿下第二次问了,不知可是对殿下有何深意么?”</p>
果然不是。</p>
昨日她被掳时,大和尚那句‘阿阳’,竟然只是一时情急么?</p>
她笑了笑,摇头,“只是从前听人说过,这佛也有六根,乱心乱象,不得无如。我曾用这句话问过一个人的心,可却未曾得到他的回答,故而想问问国师,这句话,果然便是那人给我说的意思么?”</p>
说完,才发现对面的无机,深眸幽沉,似乎瞬间陷入到了某个可怕的情绪中,周身都透着一股子让人胆寒的冷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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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惊了下,“国师?”</p>
对面的无机才恍惚回神,朝她看了眼,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眼神晦涩又暗冷,缓声问:“不知殿下,是如何问的那人?”</p>
裴秋阳意外,想了想,说道,“我托付最亲近的人,给他写了封信。”</p>
往事骤然浮上心头,那数年隐藏的爱慕与悸动,痛苦与挣扎,终是藏不住。</p>
她试图去问,问那个会对她脸红的和尚,是不是也同她一样乱了心。</p>
只可惜,佛陀空门,大道无情。</p>
注定归于佛的心,根本就不曾为她有过半分的动摇。</p>
那封信送去后,再无回音。叫她明白,这一颗心,终不能再任意下去。</p>
那是她和大和尚最后的分隔点。</p>
自那之后,她远远离他,不再亲近,送他入天路。</p>
不想,却因为她的疏离,来不及看清遍布大和尚四周那些最险恶的阴谋算计……让他……</p>
她猛地攥起手指,垂眸,看着面前清新雅致的茶色,浅笑,“他是个胸有乾坤的人。我早已知晓,问不到心意的。”</p>
当着大和尚的面,谈论从前的他,让她有种恍若梦境的不真实感。</p>
她又笑了下,刚想转开话题时。</p>
不想,对面的无机忽然问道,“殿下如今,还心慕于那人么?”</p>
裴秋阳一怔,没想到无机会问这样的问题。</p>
还心慕大和尚么?</p>
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最后的凄惨之境,她便心如刀绞。</p>
无数次夜寐中惊醒。</p>
想去抱住那个人,想看他笑,想要他平平安安。</p>
心慕么?</p>
她看向对面这个一模一样、又判若两人的人。</p>
眼眶倏地红了。</p>
无机神情一变,猛地起身,绕过茶桌,跪坐在了她的身旁,“可是臣的话冒犯了殿下?殿下……”</p>
裴秋阳知晓自己失态了,转过脸不让他看自己。</p>
一边擦泪一边失笑,“叫国师见笑了,是茶水熏着眼睛了。无妨碍的……唔。”</p>
没说完,被搂进了茶香与佛香缠绕的怀抱里。</p>
她愣了愣。</p>
紧贴着的胸腔传来低缓的震荡,“殿下,莫要再惦记那个人了。只看着臣,好不好?”</p>
裴秋阳心头骤酸,眼泪猛地就落了下来。</p>
心道,我从来看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啊!</p>
笑着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p>
搂着她的胳膊又紧了几分。似乎想将她勒进怀里般。</p>
每次他的拥抱都紧密得叫裴秋阳将要窒息。</p>
她难受地动了下。</p>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刻薄声,“师父,我听小椅子说无……那个谁回来了?我……”</p>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p>
接着传来元二憨憨的笑声,“仙女姐姐在么?我要找仙女姐姐玩儿……哎呀!元一你推我干嘛?”</p>
“走走走!师父这儿没你的仙女姐姐!”元一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又难堪。</p>
“真的么?小椅子不是说她在师父这儿的么?我看看……”</p>
“看什么看!我说没有就没有!走!”</p>
随着两人的声音消失的,还有一声震天响的摔门声!</p>
“……”</p>
裴秋阳趴在无机怀里抬头,无辜地眨了眨眼,还没收回去的眼泪滚落一颗。(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