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机打开信，看到信封上写着的名字——周济。</p>
眼神便渐渐地寒凝下来。</p>
周济，前世景元帝的贴身御医。竟是德妃推举上来的？</p>
见无机看着信不说话，方园问道，“国师识得此人？”</p>
无机摇头，将信装回去，看向方园，“此人，由我来查，如何？”</p>
方园倒是没有异议，点了点头。</p>
无机便将信收了起来，说道，“举荐此人一事，方统领暂且不必跟陛下提及。”</p>
方园朝无机看，“国师在怀疑什么？”</p>
无机朝他掠过一眼，面色微冷，“陛下腿疾未愈，有几人知晓？”</p>
方园眉头一皱。</p>
为了避免引起朝野惊慌，景元帝的腿伤一直没好，却不曾在人前表露半分。</p>
哪怕行走间，也不曾让人看出丝毫。</p>
知晓的，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后宫更无人知道。</p>
可德妃，不仅知道，还找来了个大夫？</p>
方园能做上御前侍卫统领，就证明他不是个蠢人。</p>
看向无机，“国师是说陛**边，有德妃的眼线？”</p>
无机转过身，朝向花园的另一边，淡声道，“此事尚未确认不得而知，只不过……”</p>
他顿了下，转动手中念珠，“德妃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向陛下引荐大夫这么简单。”</p>
方园这一回倒是跟上了他的思路，点了点头，“若真的是个医术厉害的，那岂不正好是德妃在这个时机博宠的最佳机会？可她却打着为陛下龙体着想的名头遮掩，想让下官去举荐。其中用意，只怕十分不善。”</p>
方园素来话少，偶尔一句也不过木讷肃呆。</p>
这一席话多少让无机有些意外。</p>
他朝方园看了一眼，去没说什么，转过头时，继续转着手中念珠，道，“方统领要多加小心。”</p>
方园点头。</p>
看到他手上持着的念珠，忽而问道，“国师为何不问，德妃以何条件，逼下官同意她的请求？”</p>
无机转着念珠的手微微一顿，朝方园看去，神色静冷，眸若夜辰。</p>
“德妃今日去见了陛下。”</p>
方园抬头，与他对视，默了许久后，缓声道，“那国师便是已知晓了？”</p>
明明知晓，却还同意德妃以裴秋阳婚事来做筹码？</p>
不想，却听无机冷声道，“此事，我也始料未及。”</p>
方园眉头一皱。</p>
片刻后，又听无机道，“不过，无论她如何做，此事，必不能成。”</p>
方园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他看向无机，“国师如何认为，此事便不能成？”</p>
无机却没回答，只是淡漠地转着手中的念珠，问：“方统领，想娶阿阳么？”</p>
方园眼眶微瞪——阿阳。</p>
九公主竟允准他这般称呼自己么？</p>
一时心中不知是何酸涩情绪，握了握拳，道，“我若想娶呢？”</p>
不料，无机却浅浅笑开。</p>
这笑，并不嘲讽，也不冷意，好像真的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单纯地笑了。</p>
方园看着无机，似乎明白了裴秋阳总是围着这人转的缘由了。</p>
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突然这么笑一下，就好像给这阴暗的世界里，陡然点亮了一束光。</p>
让人的心里瞬间充满了希望和期冀。</p>
他的声音冷了下去，“国师觉得我不能娶秋阳么？”</p>
秋阳。</p>
无机轻摇了下头，笑容已经敛去，他看向方园，语气依旧幽淡清冷，“你不能。”</p>
方园猛地朝他瞪去，“国师莫非觉得，秋阳便是你一人的了？你未免也太自大了些！”</p>
他动了怒，对面的无机却依旧清平淡冷。</p>
转着念珠，神态从容地朝方园看去，慢声道，“阿阳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一个人。”</p>
方园一震。</p>
又见无机转过身，俯身，从草丛里不知捡了什么，托在手心里，轻轻缓缓地说道，“她从来都是她自己的，想嫁给谁，想做什么，想离开想自由，都可以随着她欢喜自在。”</p>
他将手上的东西托到方园面前，掀开眼帘，朝他看，“我能给她这些，方统领，可以么？”</p>
方园浑身一僵。</p>
他低头，看到无机手里托着的，是一枚雕刻着牡丹花纹的石子儿，普普通通的石子，却雕刻得精巧别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p>
方园又听到他说：“便如这石子，她要花儿，我就给她最好的。她要丢弃，不屑一顾，我亦随她心意。”</p>
这是方园第一次听到无机这么坦白地说出他对裴秋阳真正的心思。</p>
他的拳头攥得死紧，胸腔不知是震愕还是惊惧的情绪更盛。</p>
他忽然问道，“那若……秋阳要这天下呢？”</p>
话音刚落，就见无机再次轻缓一笑，“那又有何难？”</p>
这个站在权势尖端，背负苍生国运的大道之佛，语气平冷，说出的话，却若山石底下掩藏的岩浆，翻滚灼热，蠢蠢欲动！</p>
只待一个突破口，就能毁天灭地，焚烧万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