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小五打了电话,对面嘈嘈杂杂,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嗷嗷嗷嗷,阿衡,我的签名本忘了拿,快给我带过来,哎……别挤,再挤老娘跟你们拼了,电台,快点啊,阿衡……
然后,切断了电话。
阿衡愣,签名本?
啪啪跑到小五房间,书桌上果然有一个崭新的硬皮的签名本,里面是小五写的有关djyan的心情日记。
阿衡揣了,说叔叔阿姨我去一趟,你们先下饺子,等我和五姐回来。
小五爸爸说,哎别急,阿衡,把我的手机拿上,有什么事和家里联系。
阿衡点头,忙中出乱,下了楼,才现自己只穿了毛衣,外面依旧下着雪。
怕小五等急,也顾不得回去穿外套了,招了出租车,一路疾驰。
然后,电台门口,倒没有多少人。问了保安,说是听众们都在九楼。
大厅的两乘电梯,都空闲着,阿衡吁了一口气,走了进去,看路过的人,都不走电梯,不知是什么缘故,来不及细想,摁了开关。
刚过八楼,一阵晃动,阿衡还没反应过来,电梯中的灯却一瞬间全部熄灭。
像是坠落了,电梯轰隆一声,卡在轨道中。
她抓住扶手,抬头,却是一片黑暗。
苦笑,这叫个什么事儿,被卡在电梯里,明天说不定头版头条,djyan听众见面盛况非凡,无名粉丝卡电梯疯狂追星……
摁了紧急按钮,孩子老实,在黑暗中说我困电梯里了,你们能不能来救我。
对面说,不知道电台这台电梯容易坏吗,前两天刚上报后勤部换电梯,你怎么被困进去了。
阿衡说,不知道,我又不是你们电台的人。
对面说,电梯上贴着的白条儿,看见没,禁止使用!
阿衡tot,我真没看见。
对面不耐烦,那行,你等会儿吧。
阿衡说,能不能快点儿,我还有事儿。
对面说,等着吧。
阿衡哦。
缩到角落里,黑黢黢的一片,密闭空间,想起了许久以前看的名侦探柯南,密室杀人案,瞬间冷汗倒流。
然后,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再然后,孩子急了,觉得不能再等了,觉得如果再等下去,五姐会把她咬死,
于是,拿出小五爸爸的手机,在电梯中搜寻了很天,才出现两格信号,给小五打电话,她说,五姐,你先借别人的纸成吗,我一时半会儿到不了。
小五那边依旧很吵,阿衡,你现在在哪儿呢。
阿衡郁闷,八楼和九楼的中间,我卡电梯里了。
什么?!!!
小五尖叫,本来刚排到她,一听到阿衡的话,扭脸就要走,结果后面人山人海,挤都挤不动。
反而踩了她几脚。
小五愤怒,河东狮吼,全给我让开!
众人愣了。
正低头签字的言希也抬头,皱眉,平淡看她——这位小姐,怎么了。
小五啊,你……问我?,星星眼了,害羞了,扭捏了,嗯……没事儿,就是……我妹妹……嗯……困到电梯里了。
说话不利索了。
阿衡在电话对面,听得一清二楚,泪奔。
好个见色忘友的五姐tot
言希轻咳,对身旁的助理嘱咐了,平淡,有礼貌地对小五开口——您不要着急,我已经跟修理部说了,很快就好,请你好好安抚那位小姐。
阿衡听到远处的言希的声音,又泪奔了。
小五一脸泪花花,六儿啊,听见没,djyan帮咱反映情况了,上头不会忘了咱们,别害怕,啊?
一副劝地下党就义的语气。
阿衡呵呵笑,说我知道,阿姨包的大饺子我还没吃呢。
沉默了半天,舔舔唇皮,阿衡问她——五姐,言希……他气色看着还好吗。
小五望台上,脸红心跳——哎呀妈呀,我跟你说,他今天穿的白色西装外套,蓝毛衣,戴的d&g的银链子,那一个帅呀,就是,真人看着太瘦了。
阿衡本来就穿得单薄,加上电梯中空气稀薄,身体很是困乏,缩成一团——五姐,一会儿,你和言希拍张合照吧。我想看看他的样子。
小五听到阿衡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着急——你可别睡啊,我让他们再催催。
阿衡微笑,说好。
又过了半个小时,电梯,依旧没有动静。
小五抓狂了,直接朝着言希吼——djyan,你们不能不厚道啊,我妹都已经困电梯里一个小时了,这是九楼啊九楼,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电台赔不赔?!
忽然,想起什么,开口提议——要不,要不djyan你和我妹说说话,让她打起精神,她平时最喜欢你了。
言希皱眉,示意助理再去催,伸出细长的手,拿过小五的手机,轻轻开口——喂,您好,我是言希。
阿衡沉默了,听着言希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上翘,弯了远山眉。
言希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加大音量——您还好吗,请回答我,我是言希。
阿衡唇角干涩,轻轻合上眼睛,小声说——我知道你是言希,真的,好吵。
言希愣了,所有的血液都冲到头皮,死死攥着手机,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阿衡说——好久不见,言希。
指间,鼻子,嘴唇,好像都是冰的,只有眼角的泪,是烫的。
好久不见。
言希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对着下面的听众鞠躬,淡淡开口——对不起,各位,今天到此结束。
转身,大步,朝着电梯走去。
那是一道冰凉的门,能看得清他的每一根丝。
门里,门外。
他喊——阿衡。
那么大的声音。
阿衡轻轻抚着手栏站起身,双腿冰冷,已经没了知觉。
在黑暗中,四个方向,碰壁了,寻找,再一次触摸,抚到门的缝隙。
没有丝毫的微光乍泻。
她忽然,感到了绝望,奔涌而来的害怕溢满了每一滴血液。
她说,言希,我看不到你。
拍打着门,却再也无法,抑制情绪,带了狠重的哭腔。
言希,你在哪儿呀,我看不到你。
言希眼中瞬间掉落了泪水,双手使劲掰着门缝。
他说,乖,你乖,不要哭,再等一分钟,不,十秒钟。
手指卡在门缝中,着力,猛烈地撞击,是渗出了血的。
阿衡啪嗒,掉眼泪,抽噎的声音——言希,我很想你,很想很想,可是,我不敢想。
言希吼——谁不让你想了,老子杀了他。
模糊了双手的血液,顺着光滑的门镜滴下。
匆忙赶来的助理和修理工慌忙拉开他,言希攥着修理工的衣领,双眼满布血丝,冰冷开口——电梯里是我的命,你看着办吧。
那声音,像是来自地狱。
修理工满头大汗,远程遥控电梯,电梯出巨大的轰隆的声音,言希的手中滴着血,大眼睛死死瞪着电梯门。
遥远的十秒钟。
信号灯,终于,亮了起来。
叮铃。
那扇门,缓缓打开,似乎终于,消散了所有的时间的空间的距离。
那个姑娘,哭得像小花猫一般的他的姑娘,是,终究回到了他的怀抱中了的。
他抱住她,稀释了心底所有的凄凉和空虚,再也,无法放手。
狠狠地,如果揉入胸口,那该多好。
这是一块肉,心头上的,剜去,如何,不痛。
回来,如何,不痛。
他说,阿姨,对不起啊,当人面对着自己生命的不可割舍时,本能了,不可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