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茶喷在头上脸上,顺着发梢欢快的流了下来。</p>
茶水带着口腔残余的酒气,难闻的唾沫星子,以及粗糙的茶叶梗……</p>
使得方唐镜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无比,如同一只落水狗。</p>
所有人都傻了眼。</p>
无法无天!王捕头勃然大怒,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刀呢?</p>
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鸦雀无声。</p>
破家的县令!众乡绅心里突然闪过了这句话。</p>
普通人或许不知道方唐镜的能量,但他们这些消息灵通人士又岂能不知!</p>
虽然说方唐镜只是个师爷,但他的嚣张程度只怕是县老爷都不如。</p>
连雄霸县里十余年的实权人物吕县丞他们,在这位师爷面前也要矮三分。</p>
这样一位县里说一不二的大人物,现在竟然被他们喷了一头一脸,威严全无……</p>
这,这可如何是好?</p>
闯了祸的众乡绅面色惨白,两股剧烈颤抖,大有扑倒在地的冲动。</p>
牛员外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掏出丝绢手帕上前擦拭,一边哀嚎:</p>
“大人,小人不是故意的啊,并无不敬之意,小人不是……”</p>
方唐镜理都不理,大步上前揪起一位四十上下的尖嘴乡绅,把他生生拖出人群。</p>
“大人,冤枉,冤枉啊!不是我,不是我……”</p>
“还敢狡辩,是谁刚才说什么‘又一个徐老三,很傻很败家……’”方唐镜狞笑。</p>
“我,我……小人一时嘴滑,再不敢了,求饶过啊!”方唐镜一松手,尖嘴乡绅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软软地倒在地上痛哭。</p>
“住手,我问你,谁是徐老三?”</p>
“我不是徐老三,徐老三不是我,我是那个尤老二啊!”尖嘴乡绅语无伦次。</p>
眼看方唐镜便要发怒,牛员外连忙插话道:“大人问起这个徐老三,小人倒是略知一二。”</p>
“如此甚好,还请牛员外详细告之。”方唐镜接过方小二递过来的手帕,柔软中还带着淡淡的香风,明显是哪位姑娘让他悄悄递过来的,还是乡里乡亲的亲人贴心啊。</p>
方唐镜擦干净脸,整个人又恢复了一派儒雅的风度。</p>
当然,如果没有尖嘴乡绅抱着大腿的话就更加玉树临风了。</p>
“各位这是作什么,都坐都坐,咱们坐下慢慢谈。”方唐镜热情地招呼,众乡绅如蒙大赦,乖乖坐回自己座子。</p>
“徐老三可是个名人,怎么说呢?这个人有点怪,认识他的人都说他脑子里缺根筋。”牛员外很懂察言观色,见方唐镜恢复了正常,这才开始娓娓道来:</p>
“您是知道的,咱们乡种桑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小泥弯那地方,就在跟上海县交界的那里。</p>
那地方土地的肥力好,水量又足,都不用怎么打理,随便种下桑苗就能疯长,别的地方一亩桑叶一发能养一张蚕种,那地方的地能养一张半。</p>
产出来的生丝那叫一个上品,雪一般白。</p>
徐老三家的地就在那里,原先小泥弯的地十份里有七份都是他家的地。</p>
一千多亩上好的水浇地,现在都让他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半成这样,还有个三十多亩。</p>
唉,都是上好的桑地啊,崽卖爷田不心痛,真真是个败家玩意。</p>
说他败家是真败家,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败家。</p>
徐老三这个人吧,不嫖不赌,就爱鼓捣一些奇技银巧。</p>
不怕得罪大人您说,您之前拿出给大伙看的那个大家伙,徐老三这厮就一直在鼓捣。</p>
都好多年了也没弄成,这事大伙都知道。</p>
所以,您知道的,大伙见到您拿出来的图画之后,实在是太过吃惊,绝对没有给您不敬的意思。</p>
大人您可知道,徐老三之所以败家,就是做这什么‘水力大纺车’弄的。</p>
大人您是不知道啊,徐老三接连的失败啊,可把家里折腾惨了。</p>
上好的祖田都卖掉了,家里值钱的也被他卖了,后来连他家婆娘的嫁妆也没放过,最后实在没什么可卖了,又把最后的祖产小泥弯的桑田也卖掉了大半。</p>